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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356)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三阿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生气也只能强自压抑,喝道:“别岔开话题。画中孩童到底什么来历,快快据实交代。”

卿云道:“那孩子是我认的干儿子,不叫我妈妈,还能叫什么?至于画中男子就更简单了,贴身护卫不跟在身边,怎么保护我的安全?”

“八弟妹,你当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了?”三阿哥冷笑道。

“不然呢?”卿云也还以轻蔑一笑,“普通老百姓都知道,捉奸要成双。就凭一张烂画,就想定我的罪,诚亲王,你也未免忒实诚了些,这样的画,我府上大把有的是。”她眼珠一转,忽然讲起了故事。“我还记得,其中一张是‘二王争玉图’。那块玉是南边献上来的贡品,那可是皇上的东西,两个小小的王居然敢妄图染指,还争得不亦乐乎,最后当然是力气更大的那个抢到了手,炫耀一番,砸得粉碎。另外一王势孤不敌,心爱的玉被夺走了,自己便也一起从了去,甘为奴仆,牵马执鞭,鞍前马后,十几年都无怨无悔,着实是心胸广阔,非常人所能及。这么一回忆,这个王长得倒与三哥您有几分相似。”

故事里又是玉,又是王的,说的拗口,听得也绕头,在场只有三阿哥一人听出了其中的奥妙与讽刺,一时间如坐针毡,恨不得立时割了卿云的舌头,再缝起那张惹人憎的嘴。

卿云“哎呀”一声,指着三阿哥,一脸惊叹道:“眉头一皱,有□□分相似了!”

“胡说八道什么!”三阿哥恼羞成怒,重重一拍惊堂木,气急败坏道,“你当我真不敢用刑吗?”

“哎哟喂哟!”底下那班陪审的府丞、主事、笔帖士等等一听,急忙出来劝熄怒火。三阿哥要拿人审问,他们是不得不从,但若是真打坏了那位云格格,指不定他日八阿哥东山再起了,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三阿哥本就只是吓唬一下卿云,这时有人搭了台阶,他便也借坡下驴,揭过不提。清了清嗓子,三阿哥改口道:“是不是干儿子,只需召上公堂,滴血验亲,便知真相。本王且问你,画中的男人和孩童现藏身何处?”

卿云道:“干儿子要回家找他的亲爹娘,我当然要派最信任的侍卫护送。能被地位尊崇的和硕卿云格格认作义子的,出身自然也是非富即贵。全京城那么多王公大臣、富商巨贾的府邸私宅,你一个个慢慢去找,总会找得到的。”公堂对峙恁久,卿云忍不住小声咳了几下。

“看来八弟妹是执意不肯配合了。”

卿云此时渐觉精神萎顿,体力不济,懒洋洋道:“诚亲王若再无旁的事,恕卿云告辞少陪了。”

“且慢。”三阿哥走下堂案,慢慢靠近,放轻声道:“八弟妹不肯说,也不打紧,知道你认了干儿子的人,也大把有的是。你府上现有婆子三人,丫鬟十二,小厮十七,再加上这位叫郎世宁的画师,一共是三十三口人,着实不少了。一个一个地审,我就不信,有重刑拷打、重金犒赏都撬不开的嘴。”

“卑鄙!”卿云连声大咳,面泛潮红,呼吸也变得粗重浑浊了。

三阿哥如此急切地要定卿云不守妇德之罪,除了报当年割辫之辱,其意乃是曲线救国,抹黑八阿哥的名声,暗指胤禩身未修,家未齐,又谈何治国平天下?卿云自是不怕滴血验亲能验出个鬼来,只是为了保全八阿哥,说不得要暴露出弘春的真实身份,对不起悠悠了。

此念一起,卿云立觉羞惭无地,内忧外患两相夹攻之下,犹如风吹干草堆,五脏六腑中的点点内火腾地一下旺盛起来,并以燎原之势冲至脑门,烧得她头热难当,全身骨骼都在隐隐作痛。

“有没有水?”卿云几乎是从干涩的嗓子眼里挤出了一点游丝之气。一个文书立马从后堂倒了碗茶水来,三阿哥却将其斥退,步步紧逼,不断追问弘春与常明的下落。卿云此时高热不下,病得糊涂,神智不及平时之万一,只能步步后退。

“我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这一句狠话用尽了卿云最后一丝力气,后背靠上门边,身体便支撑不住地缓缓往下滑,模模糊糊听见一句“宜妃娘娘宣召”,不由勉强勾了勾嘴角:“太好了……”

当冰凉的手指搭在手腕上时,卿云的神智才逐渐恢复。迥异于阴冷彻骨的宗人府,她此刻躺在延禧宫暖阁的一张软榻上,金丝锦被盖身,轻罗纱帐微掩,鼻端嗅着一缕宁神香,清馨怡人,通体舒畅,令她不禁深深长叹一声。

侍立在侧的宫女听见声响,惊喜地轻轻叫了声:“醒了!”太医诊完脉便躬身退下,宫女们勾起了纱帐,卿云这才看清四周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