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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346)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待所有人都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康熙一人独自伫立在空荡荡宫殿中。他用力一拍台阶上的栏杆:“岂有此理!”声音盘旋在横梁间,一圈又一圈地回响着,复又传入耳来,分外的酸楚,凄凉和冷清。

今日,他本意只不过想给老八一个警告,结果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人人都在帮老八夫妻俩求情,不知不觉间,不只是他一手扶立的太子,自己也已成了被儿子们孤立的孤家寡人。若说今日之前,他还有身为老父的流涕伤怀,那么今日之后,这份孤立无依的可耻滋味,又激发起了他年轻时的无穷斗志。

愤怒

之后的月余时间内,不等老八等有所反应,康熙便以快打慢,以盛怒之势,接连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早朝之上当着众臣面前,康熙再次重重斥责了八阿哥胤禩的狼子野心,结党营私,就此将他钉在了耻辱架上,不得翻身。并特别申明:“诸皇子中如有谋为皇太子者,即国之贼,法所不宥。”

第二件,便是揭发出大阿哥胤禔用喇嘛镇魇废太子一事,处以夺爵、幽禁之刑。康熙又当着老臣之面,回忆往事,涕泪横流,惋惜废太子皆因遭奸人蒙蔽,方才乖张偏僻,做出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丑事来。试想胤礽自小性情温良,又是自己一手□□,必不至如此。

如此一番铺陈之后,自认为已表明心意的康熙,忽又转了态度,开释废太子胤礽,复封了老八的贝勒爵位,甚至以开明之姿,广纳群臣建议,要在众阿哥中择其贤者,公推太子。

听到“公推”二字,曾被公推为南镖镖局总镖头的十三阿哥若还在朝,或能会心解意,一笑置之。只可惜康熙这一番良苦用心,竟是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昏头转向、不解君心的朝臣均当了真,纷纷上书表态,推选各自中意的皇子。这时候,老八的多年筹谋便显了效,议政殿如山的奏折里,几乎一大半都是推举八阿哥的。

长长的名单到了手,气得康熙三度暴跳如雷,瞬间又反悔变了脸。之后便是顺着名单下来,按照品级高低,逐一重责的重责,降职的降职。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遭了难的官员只能低头认栽,敢怒不敢言,躲过一劫者亦噤若寒蝉,再不敢强自出头,多嘴议论储位。

这便是上位者的便利之处。或许老八到死也不会明白,为何弹指一挥间,自己耗费多年心血建立的人脉基业,便告灰飞烟灭。经此一役,康熙固是将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上,但也叫所有人明白了,谁才是这花花江山的主人。此后,任是老八再有通天的本领,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毕竟,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无缘无故地,谁愿意冒头得罪在位者,做这亏定了的买卖?

而分水岭的另一头,对于那些早已瞧不上老八的潜在势力来说,这却是个天大的利好消息,日后无论如何攻击倾轧八党,他们都可全身而退;至于墙头草的中间派,更有了浑水摸鱼,借以牟利的天赐良机,因为康熙便是他们最大的后台。

只是暗地里,就连康熙也不得不承认,几十年的承平岁月过下来,难得再一次有个对手,值得他抖擞起精神,全力以赴,使得日渐苍老乏味的生命,仿佛也重新焕发了青春生机。

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有臣下提出复立太子,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此时,再无一人大跌眼镜,人人皆知,这是出自万岁爷的授意。

骄傲

卿云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又会成了一名质子。还是在这养性斋,除了她当年离开时,带走了挂在墙头的兵刃,装饰摆设一如往昔,推开窗户,迎面一丛美人蕉已然枯萎。日日禁足在这陋室之中,卿云无所事事,便将屋中遗下的藏书一一阅过,偶然又从柜中翻出一把古琴,更是不胜欣喜,于是擦去积尘,天天拨弄,倒将幼时师傅所教的指法,记起了大半。

转眼冬去春来,暖风将许多粉白花瓣吹送进来,洒了一地。卿云对镜端详,发觉这吃穿无忧的质子生活果然养人,三个月足不出户,自己似是白胖了不少。

只听一串脚步声登上层层石阶进得屋来,却不是平日送饭的宫女。卿云转身瞧见亲自前来的李德全,露出诧异的神色。李德全笑着请道:“云格格,万岁爷召见。”抬手让身后的宫女将端来的物什都摆在台上,无非是新衣鞋袜首饰一类。卿云口中轻道:“这么快?”便向外走去。李德全命道:“服侍格格更衣。”卿云扫了眼拿来的东西,道:“我自己这一身就很好。”足下并不停留,出门下了石山,正要往前朝去,李德全却拦住道:“万岁爷正在绛雪轩等候。”卿云微微错愕,便即跟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