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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289)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看看那是谁。”旁边的人一指。卿云顺着望去,便瞧见一个人剥光了上身,倒吊在一座塔台上,可不就是常明。常明也看见了卿云,五官狰狞着仿佛想说话,奈何嘴里也衔着一根捆绳,令他有口难开。

卿云问道:“你们上位不是只说要关人吗?”旁边的人答道:“这小子不识相,死活就是不肯离开那对母子跟我们走,胆肥得一对五都敢动手,倒是一条好汉。”“这才叫忠心护主啊。”卿云忍不住叹道。

“别看现在还活蹦乱跳,再过个把时辰,人晾在风口里冻透了,只消用一把小锤子,在关节上轻轻一敲,那手啊,脚啊,头啊,就都嘎嘣脆地掉下来,跟冰棍一样。”适才那位狗头军师边解释边比划,神情格外陶醉。

卿云皱眉望了一会儿,为难道:“我能不脱衣服吊上去吗?”

那狗头军师脸色突变,凶狠万分道:“若叫我发现你一丁半点的心怀不轨,有你吊个够的时候!”言下之意,就是现下不预备上刑法了。

卿云心头略宽,转目他顾,还未发现那座巨大无朋的冰宫,就被人猛地往前一推,押到了半山的一处悬崖绝壁之上,周围的花香馥郁更加浓烈扑鼻。此时日头刚刚越过西岭,平望四野,均是陡峭无比的冰川雪峰。临危往下俯瞰,雾气掩住了峡谷的真容,显得深不可测。

自从武功尽失之后,卿云便开始有些畏高,忍不住要往后退,却被人顶着不许退。崖边用铁桩固定着两个滑轮,像是拉升梯台的装置,卿云不禁头皮一麻,回头问那狗头军师:“要我下去?”那狗头军师不怀好意地笑着,故作惊诧道:“对了,这个时辰底下没有人把升降台升上来。”说着,他的手下已拿着一条十分粗壮的绳子,来绑卿云的双脚。卿云见状,几乎就要哭出来了。这是要玩蹦极呢?

卿云伸出捆得严严实实的双手,赔笑着问:“能不能把手解了……啊……”伴随着一声响彻群山的惨叫,卿云已被人一脚踢落悬崖,像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扫把星,头下脚上地一脑袋坠了下去。

往下堕的过程中,浮光掠影间,她隐约在绝壁上见到了一个开口,像极了关押人质的地牢气窗,莫不是贼窝就在山中,而山体早被这些蝗虫蛀空了?念头刚刚转过,一片潮湿的裸露土壤便直扑入眼,在绳索的巨力拉扯之下,卿云只觉脑袋骤然冲血,便再不醒人事。

当卿云悠悠然醒转时,先是瞧见一把焦尾琴,接着是笔墨,书画,香炉,绣架,帷帐……这摆放陈设,宛然便是一位大户小姐的闺房。卿云如堕梦境,直到浑身的刺痛,捆绑的手脚提醒了她,这还是在贼穴之内,她才彻底清醒过来。也不知是谁把她安置在一张木椅上,既然无法动弹,她便也好生坐着,安之若素。

再细细环视一圈,卿云猛然发觉,这屋子的整体架构,与山上那座冰宫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略小些,屋子也是砖木所筑,可谓是冰宫的缩小正常版。想象峡谷中一个小木屋,山巅上一座大冰宫,犹如各自的倒影塑像一般,相映成趣,真是有意思极了。

卿云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然而屋外不期而至的笛声,打断了她。

侧耳倾听,但觉那笛声清丽难言,混合着甜美之极的花香,卿云立时便醉了。合上双目,眼前却仿佛看见,那霜月冷照之下,冰山雪谷之间,一汩温泉水养出了一片桃花林,一个腰肢细软的女人正轻扬水袖,踏着曲调,在漫天花雨、落英缤纷中婉转起舞。

多少个如水凉夜,都只得这一只孤魂单影在月下独舞。笛声渺渺而终,起舞人的素白脸庞亦急速滑进了无边的黑暗里。就在前一瞬,卿云匆忙抓住了那张脸的细节,想喊没喊出声,再睁开眼时,竟不觉为之泪下。

一串细碎的脚步声自后而近,卿云忙擦干仍挂在脸上的那一滴泪珠。未及去瞧来人是谁,便先看见了来人捧在怀的一块铜镜。眼角一瞥镜子,卿云不禁被镜中倒影出的,一张七窍流血、其状殊为可怖的女人脸吓了一大跳,可那脸分明就是自己。呆看了会儿,卿云方才回过神来,定是刚刚从崖上跳下后,俯冲之力震伤自己,引发全身毛细血管破裂出血所致。幸亏那悬崖只在半山腰,若再高上几尺,这条命怕是就送在此了。卿云苦笑着,又用袖子胡乱擦拭各处能见的血迹。

“真的是你。”正忙着,来人已放下镜子,落座在对面一个绣墩上,直直盯着卿云说道。

卿云便也停下手上忙乱,细细端详若琳那虽见憔悴,却难掩天生丽质的面庞,微微一笑,道:“你为什么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