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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257)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卿云听得愣住了,直到见马起云有不平之色,眼神复又一凌厉,补充道:“今日之事,唯有在座之人得悉与闻,绝不外传,但若他日你有违誓言,自当大白于天下,教天下人都来评评这个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地,她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焚书

回到裕王府,悠悠是又乏又困,然而穗儿欣喜万分地跑来叫道:“赵叔来了!”悠悠立时有了精神,快步走至安放福全灵牌的竹屋外,恰见赵肯堂致祭完出来了。

赵肯堂一瞧见悠悠,便抛下正互致谢礼的王府中人,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一如当初当家奴时一样。悠悠示意穗儿扶起他,然后同回自己的堂屋叙话。

看座后,悠悠亲自斟了杯茶给赵肯堂,问道:“在李四智的家乡可曾打听到他的消息?”赵肯堂双手接过茶,答道:“说来惭愧,打听数月,一无所获。却连王爷的最后一面都未赶上。”悠悠尚未反应,穗儿已急道:“好好儿一个人,怎地就这么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赵肯堂道:“格格,或许有些蛛丝马迹被我忽略了,歇几天我再回去从头找起。”悠悠却摆摆手,道:“不必了。我的身子也渐渐显了,需要有个贴心的人照应着,过了这一阵,我还有事要嘱咐你。”赵肯堂答应了。

临退下时,赵肯堂从随身行囊里取出一个小匣子,道:“此行倒也并非全无收获。歪打正着,叫我撞上了格格早前梦寐以求的好东西。”穗儿打开一看,竟是一套四册的《神隐经》宋残本。不同于千金方、针灸法等只教人以施救方法的医书,这可是千年医史上罕见的,撰解人体经络、百草药理等中医不惯概述领域的专著。悠悠不禁惊喜万分,捧在掌上,爱不释手,心中回响着一个念头:卿云有救了。

穗儿却猛地捂住书封面,紧张道:“这东西……可不敢叫人瞧见!”不用提醒,悠悠也正徘徊在“看”与“不看”之间,纠结出一脑门的汗来。住在裕王府原本安全一些,但是三天后,十四阿哥就要来接她回去了。这一去,怕是一年半载都不能摸到书的边。可是,三天时间,如何看得完厚厚一摞的艰深文字。思来想去,最终,她还是经受不住诱惑,摁住书,生怕被人抢走一般,对赵肯堂道:“三天后,你再来取。”

当晚,悠悠房中的烛火整整亮了通宵,浑然不理自己尚有孕在身。穗儿劝不住,只能彻夜相陪,小心侍候。

悠悠有个习惯,为了将书中所写尽数背下,历久不忘,她在心中默念的同时,还会在纸上写写画画,加深记忆。这虽是一张张的废纸,但如落入有心人之手,可是个不小的祸患。因此穗儿拿来一火盆,她用一张,就烧一张。火盆放在窗下,将窗打开一线天,烟气全部用扇子从缝隙间送出去,烧剩的灰烬则用水浇湿后,撒到花丛里。务求不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待天光盖过了烛火的亮度,悠悠才翻到了第二册中间。为了加快进度,悠悠托病不出,一天都紧掩房门,吃喝只有穗儿一人端进端出。悠悠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首书卷间,穗儿睡了好几觉醒来,仍然看到她在如饥似渴、不知疲倦地读着,写着。

转眼又是天明,翻过全书最后一页,已经一昼二夜不休不眠的悠悠两眼通红,身子也因陷入极度的亢奋之中而滚热发烫。太久了,她太久没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感觉了。那么多的文字,犹如百川入海,汇成了一股声势浩大的洪流,不断冲刷着干涸已久的脑海,舞蹈出音乐的律动感来。而她就如同一个几乎溺毙的人,突然被奔腾的海浪卷出了水面,终于可以自由地呼吸了。悠悠贪婪地深嗅几口书香,忽觉鼻子一酸,泪水盈眶。

“这书后怎么还写着字?”穗儿突然出声道,她不知何时站到身边,把悠悠吓了一跳。

悠悠定睛一瞧,只见底页上写了两行字,“无不可过去之事,有自然相知之人”,不觉呆呆地愣住了。

“这是谁的字……”穗儿沉吟道,只觉得眼熟。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奴才的请安声:“十四阿哥万福金安。”

悠悠惊得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与穗儿对视一眼,也不需吩咐,穗儿忙抱起笔砚,跑去丢进火盆一起藏起来,耳听脚步声已到门口,悠悠慌乱之下,只来得及将摊开的书册胡乱裹成一团,塞到了一边的白纸堆里,刚站起身,门就被推开了。

十四阿哥神清气爽地招呼道:“起这么早?”悠悠努力保持面不改色,笑道:“是你来早了。”十四凝神细看,突然脸一沉道:“眼里全是血丝,你难道一夜没睡?”说着就要训斥穗儿,悠悠赶忙阻住他,问道:“去给姨母请过安了吗?”十四点头大是,然而疑心却丝毫未减,他凑近悠悠颈间嗅了嗅。悠悠登时屏住了呼吸,十四已叫道:“怎么有股墨香……你又漏夜不眠地作画了?”便要去看桌上,悠悠一急,匆忙抓起一把剪子,道:“哪有什么墨香,是纸的味道罢了,我想着就要走了,自己动手裁点纸钱烧给姨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