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君子谓谁(246)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几乎是刚落座,马车一动,虚明尽管浑身无力,却立刻挣脱开他的臂膀,滚落在地,头抬也不抬一下,将抖得不听使唤的右臂甩到面前,便见一枚钢针直挺挺地戳在腕心脉门位置。她举左手费力地去拔,然而来来去去忙出了一头汗,钢针都不见松动半分,就连左手也哆嗦起来。

“你知道这没有用的。”八阿哥冷眼旁观道。

虚明一狠心,转而用牙去咬,只磨得满口血迹。胤禩忍不住扳正她的脸,道:“只消一两个月,你便可恢复如初了。”虚明一字一句道:“跟你多待一刻,我都想吐。”

胤禩脸色一变,许久才道:“你和小时候一样,从未拿正眼瞧过我。”

虚明一声冷笑,道:“我最恨人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

她闭上眼,明知筋脉受阻,却强运内力去冲封住脉门的钢针。胤禩察觉有异,问道:“你想做什么?”虚明仿佛忍受着成倍递增的巨痛,不久额头即大汗淋漓,脸色亦愈来愈差。胤禩忙喝令她停下。可会听话就不是虚明了。胤禩连声喝止都不见效,心急如焚,不暇多思便把她拉进怀里,捧着脸猛吻下去,激缠间,恨不得把她吞下去。虚明皱紧眉头,忽地睁开双眼,一口血喷出来,同时染红了两个人的唇齿。虚明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胤禩捧起她的脸,无论呼唤都不见醒转,嘴里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了胸前一大片,他急得大声催促车夫快马加鞭赶回府。

车到门外,尚未停稳,胤禩已抱着虚明跳了下去,踢门进了府。马起云等人不明所以,围了过来,胤禩却转身道:“退开。”众人见了他的神情,登时吓得一动不动,噤若寒蝉。胤禩一眼看到人堆里的陈良,命道:“你过来。”径直走入了自己的卧房,将虚明小心安放在床上,便转身去找候在房外的陈良。

陈良被他的声势震住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八阿哥直接伸手一推,揪着他领口抵在柱子上,目光如刀,逼视道:“她有任何损伤,我保证,你一定比她更难过。”陈良差点喘不过气来,忙道:“我知道。”八阿哥手劲略松了松,又问道:“你不是说,她只不过功力受制,于身体绝无损伤吗?”陈良道:“确实,命门被穿,只要她不试图抵抗,绝不会伤及自身。但是……”

“但是?”八阿哥眼神一狠,一把将陈良掼进了屋子里,指着虚明道,“但是什么?”陈良伸头望了虚明几眼,突然放大了胆,把虚明的右手拨到床沿,在腕下一拍,那枚钢针立时激射而出,喀地一声钉在了床楣上,针尖仍在滴着鲜血。在此之间,虚明仅仅微皱了皱眉,便再无任何反应。陈良道:“八爷宽心,这一口淤血吐尽了,卿云格格已无大碍。”

八阿哥俯身细观,见她果然不再呕血了,心下略安,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陈良回道:“想来云格格是不甘受制于人,强运内力反抗,逆天而行,要将钢针逼出体外。这一门功夫便是如此,抗击愈是激烈,反噬回来的伤害便愈大。”八阿哥默默将遮在虚明眼皮上的乱发捋到一边,道:“她会怎样?”陈良道:“当年师叔也曾试过反抗,结果元气大伤,足足花了两年,武功方才尽复旧观。看云格格伤势,似乎较师叔当年又重了几分,只怕……”八阿哥道:“最坏会如何?”陈良稍作停顿,才答道:“武功尽废。”

胤禩一手握紧了虚明的手,一手轻抚在她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屋子的静默压下来,陈良正无所适从,八阿哥简单的一句“出去”解放了他。陈良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打扰这方寸之地的悄寂,蹑手蹑脚地出了屋,端端正正合上门后离去。

传奇

醒来时,月光已爬满了窗棂,空洞洞的房子,昏黄的烛晕也驱不走赶不尽彻骨的寒凉。

没有时间愤怒与悲伤,必须尽快接受眼前的现实:她又成了那个6岁的小女娃,幼弱无力。下面该做什么,她得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好好想想……不行,尽管心里不断地默念,大脑却仿佛被一股躁狂绑架了,始终冷却不下来,是恨,源源不断的恨意,堵得脑袋快要爆掉了。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一个人,哪怕是在十年前,最深恶痛绝着自己的无能时。

虚明尝试着坐起身,奈何双手无力,一下子翻下床去了。看着月光里毫无生气的手臂,她不禁开始后悔,当初犯的什么傻,将暖玉以命搏来的治伤符牌又原样送回五台山,和暖玉一起供了起来。可那时候,谁又能预知今天的下场?

老天改变一个人,只需一瞬,她自己改回去,却花了足足十年,结果一年不到,便告失败。还有比这更讽刺可笑的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