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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225)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刚迈出偏厅,马起云才与乌、刘、卫三人打个照面,便听见了“福将”一词,□□江并不在意,刘青眯起了眼,卫武则是一贯的沉默寡言,漠不关心。马起云见三人虽面色各异,却无一表露不满之词,便替其抱不平道:“莫说□□江你追随贝勒爷出生入死多年,便是刘、卫二位侍卫长也比她早效命于爷,论资排辈,哪轮得上她称‘福将’?”

“马谙达,您这么说可折煞我等了。”刘青嘿嘿笑着,怪声怪调道,“谁叫我等没人家会投胎呢!”

“好了,都散了罢,别打扰贝勒爷用膳。”□□江忙推着众人离开。

虚明听觉灵敏,四下嚼舌的闲言碎语哪里逃得过她的耳朵,忍不住问道:“马起云待谁都宽仁和气,为何单单对我冷言冷语?”八阿哥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中,反问道:“不知是哪位,寒冬腊月,把个人悬空吊在井壁内,冻了足足一个时辰。”虚明恍惚记起有这么一回事,不禁莞尔,道:“看来吊得还不够久,没久到让他一见我就怕,浑身直打寒颤。”八阿哥叹服:“万先生果然是铁腕无情,令人畏惧。”虚明道:“总好过拿甜言蜜语、柔情缱绻挖个陷阱,上一刻还在天堂,下一刻就是地狱,让人跳进火坑还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活埋了。”

八阿哥怔住,笑容渐渐凝固,化为乌有,凝视着她蒙住眼的脸,却依稀透过纱布,看到了另一双眼睛,犹如冒烟冬井,水气雾气,凄迷一片。是若琳。

四年来,小心翼翼呵护、视若珍宝的这一方美玉,为了就是等待最终破碎的一瞬。结局是一早预见的,过去每当念及,总是胆怯、畏难,然而真到了越过界限的那一刻,他才发觉,原来是这么容易,没有任何迟疑地就迈过去了,甚至心脏还是那么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着,稳健如常。也许,这才是真实的自己,凉薄狠绝如斯。说穿了,也不过是场你情我愿的交易。用四年真心诚意营造一个隔绝世外的孤岛,换得最终时刻的倒戈相向。只是不知现下不知去向的若琳,可觉得公平否?此后相见无期,可有悔意?

八阿哥怅然一笑,对虚明道:“原来你怕后者?”

虚明摇了摇头,笑道:“怕什么?你兴许还不晓得,我最擅长的,就是让这种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手放在桌上,头往前探,仿佛目能视物一般,在与八阿哥的脸近无可近之处停住了,用根本不存在的眼神盯着他,问道:“你怕不怕?”

八阿哥被她盯得一阵莫名的心虚紧张,好似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完全动弹不得。直到让蓦地一声轻咳惊醒,虚明撇开脸,八阿哥才觉浑身松弛下来,舒了口气。

马起云低头道:“贝勒爷,三爷来了。”虚明一听赶紧站起,八阿哥拉住问:“怎么了?”虚明道:“你不会希望让他看到我和你一起的。”八阿哥记起了火烧云居寺那茬,虚明转身要走,他却还是拉着不放,虚明急道:“坏了事可别怪我。”却听八阿哥爽朗的笑声传开来,答道:“我只想告诉你,方向错了。你再往前就真与三哥正面撞上了。”虚明一愣,亦是忍俊不禁。胤禩笑完朝马起云微微颔首,马起云会意,扯着虚明的袖子,引她走到屏风后去。

尽管拾掇一新,但大半年的消沉度日,还是在三阿哥脸上遗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这平添的一分陌生,令八阿哥乍见之下,不由得愣了会儿神。

随即胤禩忙迎上前,请道:“原打算过了午膳时间再登门拜访三哥,却不想您先来了。”三阿哥望了眼正在布菜的丫鬟,笑道:“是我心太急,却打扰了八弟进食。”

寒暄一番,三阿哥便直承来意:“我来只要八弟的一句话,今日于众大臣前所言,由我惩办乱党叛贼,可当真?”八阿哥闻声一笑,告饶道:“三哥可会怪兄弟自作主张?”三阿哥淡淡道:“八弟能想到我这个富贵闲人,给我这个机会,做哥哥的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怨怪?”八阿哥连称不敢,心下却很笃定,这可不是什么明松暗讽的话,而是当真感激。

若纳兰明珠失势后,使得长子党受打压多年,怨毒颇深。那么这位三贝勒被挤在两党夹缝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隐忍不发,简直用旷日持久来形容都不为过。遍布荆棘的坎坷之路,再加上,他在康熙面前保持中立、洁身自好的表象经营得如此之好,真是想想都替他心酸喊累,捏一把冷汗。更何况,去年才被纳什坑了一把,花了大半年才缓了过来,光是纳什一人,他便早已恨透了。

八阿哥问道:“皇阿玛回京前,三哥预备如何行事?”三阿哥虽然竭力忍耐,作云淡风轻状,可还是遏制不住多年夙愿得偿的激动,牵动了脸上两三根肌肉无意识地扭曲、抖动,说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该清楚有何下场。”言罢一撂袍子前摆,大步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