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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212)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八阿哥招来几个近侍,将虚明抬回九阿哥的营帐安顿好,转身见老九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出了帐。等走到开阔处,只剩他二人,九阿哥方道:“八哥,琼林画院的事,你还在怪我自作主张?”八阿哥只是笑而不语。九阿哥竟而大窘,吞吞吐吐道:“你应该怪我……”

八阿哥却挥手打断他,问道:“最后可是无疾而终了?”九阿哥迟疑着点了点头,微感挫败道:“我不明白,实在不明白……”八阿哥叹息一声,道:“我早有言在先,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时机不对,只会费力不讨好,徒惹灾祸。”九阿哥再不掩饰满腹的沮丧,焦躁道:“究竟还要等多久,时机方到?”

八阿哥直视他许久,目光凝重,然后一字一句,不疾不徐道:“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们兄弟俩,今天就敞开肚皮说话。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没有那么简单。”

他虽语调平淡,却极具安定人心的凝慑力,九阿哥不知不觉间已沉静下来,全神贯注听他缓缓道来:“此番外廷内务整顿,二哥固然折损了几名奴才,但是,皇阿玛怎么可能针对自己一手培养的继承人?他真正要拔除的,是索党。索额图与二哥关系太密切了,等于把太子握在手心当了人质,这是任何一个君王所不能容忍的。除非将两者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一剪断,才能保证日后动手时,不会损及太子的英名。皇阿玛真可谓用心良苦。”

“你的意思是,与太子作对,便是与皇阿玛作对?”九阿哥不由得冷笑一声,神情阴鸷,道,“那是皇阿玛老糊涂了,一直没看穿他的真面目。”

“凡事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可以让他慢慢看清呀。”八阿哥道。

“那我现下该怎么办?还未如何,倒先惹了一身臊。”九阿哥愈想愈觉晦气。

八阿哥按了按他的肩,说道:“亲自将你的藏画送到太子宫,只说自己一时年幼无知,受那江湖术士愚弄,并不知竟会牵连到二哥,特来赔礼认错。”

九阿哥猛踢脚旁一截马桩,将满腹怨恨发泄一清,喘息稍定,方笑着对八阿哥道:“八哥,我现在算明白,为什么向无遮拦的十弟,唯你马首是瞻,就连眼高于顶的十四弟,也独独敬你如师。”

八阿哥微微一笑,只道:“我去御前瞧一眼十弟过关没有。”刚刚走出几步,忽然又被九阿哥唤住,问道:“听报讯人说,你们一路北行最远到了漠北草原?”八阿哥心中诧异,摇头否认,余光不自觉望了眼大帐。九阿哥道:“八哥尽管放心。”他站在风口里,声音也被吹得飘忽了。

目送八阿哥离去,一个人影悄没声息地出现在九阿哥身后,用地底钻出来的声音说道:“你害得我好惨,我杀了你!”九阿哥惊吓得一跳转身,便被一只手死死掐住了脖子,而虚明苍白森冷的面孔就近在咫尺,状若疯狂道:“去死!”她只消手一用力,九阿哥立刻命丧当场,然而终究差了一步,她兀地晃了晃身子,摔倒在地,不醒人事,露出了站在她身后的陈良,正是他及时将虚明一掌击晕。

陈良指着地上浑身颤抖不止的虚明,问道:“如何处置?”九阿哥惊魂甫定,道:“他毕竟是八哥的人,不宜造次。”说着蹲下端详了片刻那张脸,狐疑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他。说我害过他,是在哪儿?”陈良道:“但看八阿哥适才体贴入微的神情,颇有意思。”他忽然笑了,一脸不怀好意。“兔儿爷?”九阿哥笑接一句,伸手去探虚明喉头,摇头道,“年纪太小了,不好辨认。”犹自沉吟未对,忽瞥见刘青领着太医匆匆赶来,便站起语速极快道:“查他的底。”

陈良早有此意,只是心存顾忌,不曾付诸行动。此刻得九阿哥亲口允准,可谓正中下怀,赶紧拱手应命,想来日后纵有惊扰八阿哥之处,有张金牌令箭傍身,亦可保无虞。

是夜,康熙在御帐前大宴群臣,及前来朝见的各盟各部旗主台吉,无数松明火炬照得整个会场亮如永昼。

八阿哥正要进去,却听道旁一阵聒噪声起,放眼望去,却见旗杆投下的阴影里,两个一等侍卫在与一个人纠缠,走到近处一瞧,赫然便是那日遭人拦路抢亲的倒霉新郎。八阿哥问道:“怎么回事?”侍卫拱手答道:“回八爷,这位是锡盟阿巴哈纳尔部台吉胡勒根,皇上特别召见,他却不肯搜身。”“胡勒根?”八阿哥用蒙语重复一遍,不觉好笑,在蒙语中,“胡勒根”是老鼠的意思。他对两个侍卫以满语道,“果真是个鼠辈。”两个侍卫亦禁不住笑出了声。八阿哥含笑重新打量一番胡勒根,只见他身穿草原上很常见的臃肿蒙古袍,手扶在腰间,一脸鬼祟,便又换了汉语,正色道:“不要紧,我带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