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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206)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此时,黄昏独照,漫天彩霞,晚风送来一丝劫后余生的清气,就连那二人的争吵,听得耳来,竟也如草原牧歌一般绵绵悠长。

不久,□□江等人沐浴着霞光晚照,逐渐集齐过来,一一点算,除了车骑有遗失损伤,万幸人无大碍。□□江回报道:“那放冷箭的阴险小人已追不上了。”

八阿哥颔首示意,虚明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八阿哥道:“若是我说,专为某个人而来,你信么?”虚明眼波一转,点头笑道:“信!”八阿哥忍俊不禁,老实交待道:“你们走后第二天,宫里便收到了普郡王的婚书。我只有日夜兼程,赶在婚期前一日就到了阿巴嘎部,但见你们不在,便按兵不动,装成客人尾随在送亲队伍之中。十弟,你适才一拳打跑新郎官的好戏,我可都瞧见了,精彩之极!”十阿哥心里乐翻了天,表面还假模假式地干咳一声,摆摆手以示不值一提。

经此一事,众人仿佛生出了些许默契,对望之间,相视而笑。却见刘青牵着自己和八阿哥的马走来,对□□江道:“有你这向导在,怎么早出发还比我们晚到了?”□□江明白意有所指,忙道:“久不来草原走动,都生疏了。”虚明微微一笑,道:“乌大哥也不必替我俩背黑锅了,十阿哥一心要套出铁信箱所在,是以一路走走停停,闹个不休,方才晚了。”八阿哥尚未发话,刘青便挖苦道:“乌老大,你才出来几日,就被人收买了?”□□江一时语塞。

正站在安吉雅身后,缩手缩脚、进退难决的十阿哥听见有人叫,愣愣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茫然道:“谁叫我?”

虚明却不出声,只朝他挥了挥手,又一指正伤感于马之将逝的安吉雅,示意此乃绝佳时机,放胆去追。十阿哥张大嘴巴,摊手耸了耸肩。见他还茫然无措的样子,别人只能瞪眼干焦急,□□江干脆伸手一推,十阿哥往前一个踉跄,几乎跌在安吉雅的身上,站稳后转身就竖起拳头,气得直想骂娘。

看他死活不开窍,虚明心念微动,俯身折了一朵开得灿烂的红花,然后眼望老十,拈花一笑,抬手便要插于身旁之人的鬓上。八阿哥本能地朝后一仰,这朵花便别在了刘青的帽檐边。这一连串的动作,由她做来竟是十分的流畅潇洒,一派自然天成,毫无扭捏做作之态,甚至让人觉得,给男人戴花也是一桩理所应当的赏心乐事。

刘青的脸涨得通红。十阿哥则已看呆了,下巴几乎脱落,虚明让他学着照做,那是死活不成的。

八阿哥轻咳一声,打破僵化的局面,说道:“恐怕男方不会轻易罢休,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商议一下,赶往何处去。”

“四面八方哪里都去得,就是不往西走。”十阿哥不假思索道。

安吉雅一听噌地冲到他面前,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十阿哥气闷道:“你知道你阿玛都说我什么了……具体什么也不提了,反正才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转眼又自己跑回去找骂挨,我是犯贱啊?”

“你就欠骂。”安吉雅咬牙道,忽然眼圈一红,便要流下泪来,“就你委屈。你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回草原,成了没人要的鱼眼珠,人人都来笑话我,而你却在京城和你的宝贝珠子逍遥快活,这两个月但凡过得去,又何用急着把我嫁出去……”一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辛酸苦楚,当真又是恼怒,又是羞愤,又是委屈。

听她亦嗔亦怒的一番诉说,十阿哥心下已自软了,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安慰,下意识地对八阿哥道:“八哥,还是你拿主意罢。”

他这一问,安吉雅更是火冒三丈,大声道:“要走你们走,我就在这等他们来抓我回去。”说完便坐回生命正在渐渐流逝的伤马前,置气发呆。

十阿哥无声地望向八阿哥求助,八阿哥点头道:“那今晚就在此安营扎寨好了,若有人敢再寻上门,了不起就报出我们十爷的名号罢了,看谁还敢轻举妄动?”

众人闻言不觉失笑,连安吉雅亦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十阿哥瞄见真是大喜过望,安吉雅却又立即绷紧了脸,十阿哥空欢喜一场,只得苦兮兮地哀声长叹。

“既然不走,我先歇会儿。”虚明扶着歪在一侧残缺不全的车轮,抖落开马车里掉出的一块毡子,缓缓斜倚坐下,抱臂闭目养神。

刘青一把揪下帽檐上的红花,丢在脚底踩了个稀巴烂,但碍于八阿哥目光制止,只得忍着怨气,牵马去吃草。

虚明着实是累了,刚合上眼便沉沉睡去,待到左臂骨髓最深处的刺痛一波比一波凶猛地袭来,生生把她疼醒,夜已降临。她揉揉眼,发现四周已燃起了数堆篝火,不远处一顶简易帐篷隐没在黑暗中,隐约可见。虚明坐直,盖在身上的毯子即轻轻滑落,这一幕竟与山洞醒来的那个清晨如出一辙,她不禁愣了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