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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201)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十天之后,□□江才率着一个十人小分队追赶上来。这十天里,虚明与十阿哥早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只有铁箱的下落,虚明是打死也不讲。

□□江同样也是匆忙起行,至于计划中的彩礼,哪里赶得及置办。又过得十天,眼看就要进茫茫草原了,□□江提议在城镇稍作休整,将一应迎亲礼备齐了再上路。虚明却不以为然,直道:“兵贵神速,拖了几大车礼品,何时能赶到巴颜额伦?”十阿哥连声附和,道:“选秀前,锡林郭勒盟就有好些旗的扎萨克向老郡王提亲了,安吉雅临走前气得只说,回去找个比我……俊的就嫁了。”安吉雅的原话是,草原上的男人,随便挑一个都比他英雄气概。显然在他心里,被人嫌弃貌丑可比英雄气短有面子多了。虚明笑道:“堂堂皇子不远千里,亲自上门迎亲,这份诚意,不比什么礼贵重得多?”

□□江见他俩执意如此,而八阿哥确有令让他听命于虚明,便也不再坚持。一入草地,早晚温差极大,一行人还是在城镇里补充了给养,买了御寒衣物以备万一。

走进大草原上,就仿佛换了人间。这里只有三种颜色,金色的太阳,瓦蓝的天空,和青青原上草。在这个世界里呆久了,人也变得通透了,感觉这种简单的生活,才是真实,而渐渐远去的喧嚣,才是虚幻,庸人自扰罢了。

“天空似圆盖,大地似棋盘,世人黑白分……”夜幕落下,虚明坐在篝火边,轻轻吟唱。十阿哥却嘘了声,道:“我瞧这天就像一个大墨斗,一颗星星也不见。”虚明裹紧毯子,望天道:“起风了,不会要变天了罢?”□□江却一口否认,说道:“这风再吹一阵,把云层吹散了,星光就会漏下来了。”

一进入草原,□□江这个向导便有了用武之地。在旁人看来,连绵起伏的草原,只是无限重复的单一绿色,茂盛的夏草掩盖了所有的路径,□□江却总能一眼识明坦途,避开布满泥淖、陷阱的岔道,甚而天气、地标山川、乃至途中所见蒙古各盟部落,事靡巨细,尽皆知晓。每当大显威风时,面对众人仰视的目光,□□江仍不忘拽一句:“三十五年征噶尔丹,我也就是跟着八爷,有幸见过一回世面。”这种低调内敛的狂劲儿,大家还是喜闻乐见的,因此他这时又发话,所有人均是深信不疑。

十阿哥打了个喷嚏,缩起脖子叹道:“真冷。再往北,兴许都能见雪了。”虚明忍不住调侃:“怕是佳人牵念,相思成疾罢?”十阿哥打了个哆嗦,道:“思个屁,多半是宝珠正骂我骂得欢呢!”虚明道:“都走到这了,你还想着别的女人,合适吗?”十阿哥愕道:“有什么不合适?两个都是我老婆,两个我都爱。”这下轮到虚明瞠目结舌了,直问:“一个人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十阿哥道:“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可能?”虚明只能表示拜服。

这种话题,□□江不敢多口,只顾着低头把柴火堆得又高又旺。跳跃的火苗在每张脸上投下红光,明灭不定,虚明不自觉地又靠近一些。

十阿哥搓着手,问道:“离开察哈尔正蓝旗都三天了,怎么还不到锡林河?”□□江答道:“计算脚程,明儿起个大早,晌午过了就到了。”十阿哥“嘿”了声,道:“恨不得日夜兼程,再快些才好。”虚明的笑容一闪即逝,徐徐道:“我瞧此事不会那么简单。”

冷水一泼,十阿哥静了片刻,轻叹道:“若是八哥在就好了,凭他跟察哈尔都统的关系,也许能借一支兵马用用。咱这十来人实在不够瞧。”虚明忍不住促狭一笑。十阿哥赶紧笑眯眯道:“当然,他把你借给我,也不错了。”虚明道:“你想错了。我这一趟可不是建功来的。打个比方,如果他是君,我是臣,那我就是被贬谪放逐了而已。”十阿哥闻言,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江蓦地清了清喉咙,虚明笑道:“既然明日就到了,□□江,你介绍一下十老爷未来老泰山的情况。”□□江略作思索,理清思路,便道:“此刻,我们已在锡林郭勒盟的地界上。锡盟有五部十旗,会盟之地就在锡林河北岸的楚古拉干敖包,那一片正是阿巴嘎部左旗的所在地。普老郡王身为扎萨克(旗主),已经当了半辈子的锡盟盟主,虽无实权发号施令,但是声望隆重,地位不可动摇。”

“多半又是个老狐狸。”虚明裹紧毯子,席地幕天而眠。其余人早已睡下大半,十阿哥与□□江也不再出声,个个围火横卧。

没有营帐拖累,翌日天一发白,虚明一声令下,洗漱完的众人便即踩蹬上马,啃着干粮,策马奔驰。午后稍事休息,也是衣不卸甲,马不卸鞍,绝不瞎耽误工夫。这般紧赶慢赶,直到日影西斜,一行人方才翻过连绵起伏的丘陵山原,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片极开阔的平原上,水草丰美,数以千计的白色蒙古包星罗棋布,牛羊嘶鸣,炊烟渺渺。明媚的阳光下,流水不竭的锡林河,犹如一条金光闪闪的缎带,将营地一分为二,缓缓流淌着蜿蜒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