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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16)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宜妃忽叹道:“卿云,你可也要多多留神,别总浑浑噩噩地孩子气。之前在太后面前几次提及,该替你和十三阿哥定亲了,太后却总说十三阿哥还小,置之不理。此事怕是还有得头疼……”

卿云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若太后属意的,均是五福晋这样的人,那她便恕难伺候了。

这时,外面宫人朗声道:“九阿哥宫门外请安。”宜妃命宣,叹气道:“一个两个,都不叫人省心。”卿云起身站到一旁,九阿哥胤禟已走进殿来,磕头问安。

宜妃瞧见他睡眼惺忪、精神不济的样子便来气,皱眉道:“可是何玉柱那起子奴才偷懒?居然让主子这个样子便出门?”她瞥了眼卿云,又道:“瞧瞧你妹妹,穿男装便有个穿男装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一个女娃子都把你给比下去了,羞不羞?”

因今日要去南书房报到,卿云便穿了一身乳白色男式长袍,腰系水色滚金缎带,尽管面目不见,但疏懒中却透着丝优雅,十分赏心悦目。

不用说,九阿哥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卿云赶紧告辞,任身后一双毒目直戳脊梁骨,亦不稍停一瞬。

偌大深广的延禧宫穆然肃立,无边的静默,忽被一阵若断若续的嘤嘤泣声打破,静默更甚。

卿云循声走到僻静处,发现原来是适才受罚的奴婢在偷偷流泪,便走上前问道:“是哪家小花猫在这抹鼻子?”

轻柔而略带顽皮的调侃自身后响起,似曾相识。金铃惊得急转过身,正见一人折腰半俯地探看自己,因逆着光,瞧不清他的面目,却将其脸颈廓线勾勒分明。金铃只觉一时恍惚,欲待睁眼看清其相貌,却是力有不逮,总不能够。满目满眼望来,尽是此人领口帽沿油亮亮的毛,嵌蕴在昏昏晨光中,悠悠晃动,竟似泛着一圈圈的光晕。

卿云见她呆望着不动,不由“哧”地笑出声来,自袖中取出一方丝帕,递过来道:“风沙进了眼可揉不得,若揉红了眼,叫人误以为偷犯宫规,便有理也说不清了。”

金铃瞧着丝帕先是一怔,缓缓醒过神来再听此人言语,这才忆起为何对其嗓音似曾相识。有日在正殿外侍候时,她曾远远望见两位入行省安之礼的皇子背影,随后听见一人朗声高谈阔语,引起欢笑阵阵,当时还自暗暗纳罕,便是此人了。

“谢……谢主子。”金铃喉头哽咽未消,啜嗫着接过帕来,低头擦拭泪痕,也无暇思及此举可有不妥。当她再度抬首望去,却见来人已站直了腰身,转身离去,细影投下,更觉玉树峻拔,高远非常。

“金铃,原来你躲这来了,叫我一番好找!绮雯姑姑,找着了,蹲这跟榆木头大眼瞪小眼呢!”一听见这清脆有如黄莺的嗓音,金铃便知定是巧儿姐无疑,只觉肩头一紧,仰头果见巧儿伸长脖子倒望,满面笑靥如花:“看你这手冻得酱紫酱紫,地上冷得紧,回屋姑姑有话说。”当下不由分说,拉住她便跑回屋去,正见绮雯翘首张望着。

金铃低头将姑姑让进屋,却被绮雯拉着,笑道:“好金铃,快别伤心。喏,这是宜主子特意叫我找出来赏你的琉球贡品,化淤润肤膏。今早的事确实委屈你了,但你要明白,主子也有主子的难处,我们做奴才的,素往受主体恤,此时岂有不多担待之理?”

众所周知,绮雯姑姑是宜主子身边第一人,眼下亲来劝抚一个低等宫女,又是替着主子的名头,这天大的恩惠,想他人盼都盼不来,金铃却只低头不语,思绪早飘至万里之外,反赖巧儿从旁周全。

绮雯吩咐巧儿去打水,柔声道:“洗把脸,梳好头,再换身齐整的衣裳,可不能再气了。想来玉苓格格那边急切间还不至缺你不得,你只管歇着,其他我自会与你打帖妥当。”

巧儿送走姑姑,扮个鬼脸,不忿道:“好说歹说,总是奴才的不是,这便是命!”

金铃一听笑了,道:“真奇了,听说今日挨掌掴的是我才对。”

巧儿不止早入宫,更年长她若几,因此私下说起话来便大胆许多。她递过绞干的巾子,说道:“谁瞧不出来,今儿这事儿,全是玉苓格格自个撩起的。她与九阿哥掷气,自己蠢拙不争气,抡不到半点好处便拿别人撒泼,还真当自己是延禧宫的主子不成?还记得你前儿告我的事么,九阿哥瞧不见她耗三日夜摹的那幅书帖,反一个劲夸你磨墨磨得好,那时她便记恨下你了!我算看出来了,就算今儿不出头,明日后日她总要使坏治你一顿方休。”

“我瞧着,玉苓格格没你说的那么小心眼……”金铃听了似若有理,却仍不敢信。“你来寻我时,可碰着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