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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11)

作者: 谢堂前u 阅读记录

“马起云”身子一震,连忙依命而为,却听十三轻声埋怨道:“十四弟,叫顺口便再改不掉了,皇阿玛的训话你忘了么?”

原来十四阿哥幼时好与郭络罗·卿云争斗,某日发现八阿哥的哈哈珠色马起云,名字里也有个云字,为了卸卿云的面子,便当着众人前,同时以“小云子”对两人呼来喝去,自然又惹了康熙好一顿教训。时隔六年,十四阿哥早已不复当初孩童心性,刚才只是一时叫顺口,并非有心,因此受了责备,也不还口,笑笑便罢。

十阿哥将戏目名册递给十四,说道:“不过称呼罢了,老十三,人家正主都未在意,你跟着着什么急。”他略偏头,见十四眼瞪戏单只在发呆,眼神游离,似乎有些慌张,不由笑道:“我看你还算了罢。适才已经帮你点了,什么游园惊梦,西厢牡丹的,一锅烩的尽给你端来,今日定要叫你这里开了窍方罢!”他一指十四的脑门,笑声更是肆无忌惮。

众人得睹向来直喇喇的十四面色扭捏之态,均觉有趣非常。十三嬉笑道:“听四哥说,德母妃正打算在这届包衣秀女中物色拔尖人选,想来,不久便见分晓了。”永和宫主位德妃,正是十四与四阿哥胤禛两人的生母。

“说笑罢,十三哥。”十四正色道,“月中便要打马南巡,宫务杂乱,额娘才没闲情想这些有的没的。再说……”他兀地住了口,眼帘低垂,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

八阿哥与十三见此情状,不由相视一笑,十阿哥却犹自无知无觉,言及江南烟花鼎盛云云,不禁雀跃难奈,只惋惜自己无有陪驾之幸,恨憾无限。他这一挑头,话题竟是一去千里,既是戏言无忌,于是张狂开来,大有放浪形骸之势,荤话风语,一段接着一段,一套又换一套,嘻哈耍闹声中,船厅越见暖洋如春了。

“马起云”退至其他阿哥近侍队列中,当此景况,甚觉无味,正暗思如何闪人,不防身侧的魏其征一推,手势一打,指向门边探头探脑的一个小厮。“马起云”心念一动,喜得猛一重拍魏其征的肩,顺势至门口接了一个匣子,与八阿哥耳语清楚,通报分明,便直奔后院书房而去。

“八哥,有要紧事?”十三见状问道,十阿哥与十四亦回顾相望。

八阿哥淡淡道:“还能有什么,不过内务府那么点事儿。”

“哼,又是凌普那老小子在作怪罢,”十阿哥万分嫌恶道,“皇阿玛让八哥去一试才干,他倒好,仗着太子做靠山,颐指气使,蹬鼻子上脸的,连奴才的本分都忘了!”

十三不明内情,噎顿当场:“什么?”

“你管他什么,看戏!”十四正值入迷,耳听周遭叨唠不休,扰人兴致,烦人之极,当下闷声顶了回去。

厅中立时一静,众人无言,各自入戏不题。十四这边厢瞧了一出又一出,端的是意兴十足,不防茶水饮多,正欲起身如厕,岂料蓦地一声“哎哟”惊倒四座。众人急望去,却见他竟屁股着地,与座椅倒在了一处,双手抱头紧护辫根,五官狰狞扭作一团,显见当真剧痛无比。又听“噗嗤”一喷,正喝茶的十阿哥赶紧捂住嘴边狼藉,但一身簇新袄褂,仍是遭了殃。

“哈……你的发穗怎么绑到椅子上了?”十三耐不住大笑,心中闷气,却是解得及时。而魏其征急奔救主,更是不消多说。

十阿哥自招蒙难,笑不息声,忽又叫道:“我想起来了,老十三刚才在园子里是叹了句‘梅女长伴是知音’,没错,就是这句!”这回换了十三脸一红,尴尬异常。

八阿哥面露微笑,目色却微敛,若有所思,当下不动声色地起身道:“风雪越发大了,老十你这样可出不得门,你们先安坐看戏,我去让人寻身利落的来。”言罢出厅而去。这事着实出奇,也难怪他,重重疑虑罩心头,步履匆匆风火急。

话分两头,“马起云”捧着一道红木匣子,连穿几层院落,临至书房重地,便停步院门口,沉声道:“贝勒爷早有明令,书房要地,闲人不得轻近。你们几个留守院门,你俩跟我进去,守在院里,若有闲杂人等靠近,立时当地拦阻,并高声通报。可记住?”

“奴才记得。”一众侍卫各归各位,只两名随身太监跟着进院,“马起云”复又煞有介事地重申一二,方才取出贴身扣匙,开门入屋。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入春降雪,为天家戏宴平添滋味,只苦了农家百姓一年的生计。”“马起云”熟门熟路地逛了一圈,将匣子摆于书案上,打量匣外细锁封条,冷哼道,“悠悠说他是笑面虎一只,果不其然。若是光明坦荡的人物,搞这些有的没的干吗。”他只顾感慨,却不管封条上写着的是“内务府总管凌普亲启”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