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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113)+番外

最后,终于是洞房花烛夜了,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中唯余他们二人,和一对龙凤高烛。

翟羽迫不及待地将朝冠一摘,打散了扯得生疼的头发,没甚形象地就往床上一倒,但又被花生桂圆硌得一叫,她揉着眼睛都快哭了:“之前想着要嫁给你很不容易,却不想连婚礼也这般不容易。”

翟琛望着她的苦相,低低一笑:“这样必定终身难忘。”

翟羽哀嚎:“真是太难忘了,我可怜的脖子,要是之前没有经过那两个月的训练,今天定是断在这里给你看,让你这个结第三次婚的人也难忘难忘。”

翟琛听了面色一肃,沉声说:“你当我前两次也这般尽心?”

“当然不会!你愿我也不肯……”翟羽睁开眼,机灵一笑,往他怀里凑去:“我至少知道她们没有椒房恩宠,更不会有当今英明神武的圣上亲自读册文……皇上,你怎地待奴家这般的好?”

“……”“英明神武”的翟琛居然没忍住,生生打了一个激灵,抓住她戳在他胸前的纤纤食指,叹了声,“别闹……”

翟羽呵呵笑了,仰首凝望着他,片刻后伸手将他的金冠也取了下来,替他顺了头发,捞起一缕,与自己的一缕绕成一个结,微笑而虔诚地低喃:“唔……结发为夫妻,情深两不疑。”

翟琛听罢,一向沉稳的眸光里竟隐有星芒跃动,他忽地低头握住她手,徐徐开口:“昔尔执我手,救我孤独,融我冰霜,慰我悲伤。今执尔之手,免尔流离,避尔风雨,为尔依靠。得尔为妻,此生无憾,天地诸神成全,无负今之誓言。”

其实有所亏欠的一直是他。

幸之甚矣,让他此生能得一个她。如没有她,生有何欢,死亦何苦。他的全部心意都在这几句里,唯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那是他的祈求,祈求天地成全他更久长的时日来陪伴她,补偿她,给她那些他之前所欠下的幸福和快乐。

念及此事,心正隐隐下沉,唇上却忽是一热,那柔软转瞬远离,眼前是她迷蒙的泪眼和无瑕的笑颜:“我喜欢听你说这样的情话。”

主动亲完,大方说完,才觉得不好意思,察觉到他凝在自己身上的幽幽眸影,翟羽也再顾不得去抹他唇上被她染上的胭脂,头越来越低,最后害羞地觑他一眼,一抿唇就想蹦下床去洗脸,可却再一次验证了“自作孽不可活”这六个大字……头发上绑的死结顺利将她扯回了翟琛怀里,再被他放倒在了床上……

羞涩被驱退,翟羽又要哭了:“……呜呜……这些干果很硌人,换地方行么?”

翟琛回答一如往日地简短:“不合规矩。”

“……那我们先把它们全都扫下去……?”

“不合规矩。”

“哪里来的规矩……唔……那我要在上面!”

“你并不会。”

“不管!我就是要在上面!”

“不允”

“明天是我生辰!你敢不允!?”

“过了子时允你在上面。”

“……”

翟羽真哭了,她越发觉得自己简直是亏大了……

这可正所谓: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一刻值千金;鸳鸯被里翻红浪,红浪深处有人啼。

下面省略一千字……

【正文完】

☆、番外一 翟琛番外(上)

在这个宁静的夏夜,中宫凤羽宫寝殿,沉香在兽首金炉里燃烧,薄烟袅袅,将这个夜烘托的更加静谧,窗外连风吹竹叶的声音都不见,翟琛满耳满心都是翟羽细而平缓的呼吸,以及她有力又健康的心跳。

这些日子,随着毒势失控地蔓延,他的听力已经远不如前,可有关她的一切,他都能听的这样明确。

甚至夜半因为她突然的一句呢哝梦语而惊醒,随后又笑自己神经质,再在她呆呆傻傻的样子里睡着。

有时候抱她在怀里的时候,也会想,这样瘦小的她,偶尔在他手中,并不比一只蚂蚁强大太多,他稍微多用些气力,就能让她失去生命。却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与力量,让他拿她完完全全没有办法。

最开始,其实不该是这样的。

他此生已被仇恨布满前途,暗无天日的来路,不该有她这样的意外。

因为她娘对他有那么半分的恩情,而他对她娘却恩将仇报了一次,破坏了她的家庭,因而或许对她会多半分的感情,这是在翟琰将才出生的她抱在怀里,他远远望过去时最开始的心软。可这心软哪里比的上心里的灵机一动:这真是枚再好不过的棋子。

何况那时他那太子大哥,不知哪根筋搭错,居然真顺了他在秦丹孕时的提议,谎报这个齐丹青的女儿,为自己的嫡长子。

当然,他也明白,太子或许是想借此,扮着恶人,让秦丹以护雏之心,继续活下去。

可他不清楚,爱情怎么会伟大至此,让原本温和儒雅的太子变成如今这般昏聩,不仅每天醉生梦死,更给自己铺了这样条死路。

翟琛不明白且惋惜,但却愿意成全,毕竟这是在为他的复仇提供捷径和便利。

他望着翟琰怀里那皱巴巴的小脸,和产后虚弱的秦丹做了这笔交易,由他亲自抚养这个孩子成长,在自己达成愿望后,再还这个女孩儿女儿身,让她出宫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因而,不过是如此利用与被利用的交易关系。

简单又利索。

但他的确是个要求严格的人,尤其她对他而言是如此重要……的一枚棋子,至关重要,他不能允许她有不该有的情感,犯不该犯的错误。

因而在三岁的她,在浓浓春日,开心笑着在庭院和宫女玩耍,远远见他来了,飞奔而至,手里持着一朵芍药边长着的粉白色野花,扑到他腿前,环抱住大笑:“四叔!花花!”

粉雕玉琢的面容,天真又可爱,他却心冷如铁,力灌花茎,变柔为刚,摊开她泥乎乎的掌心狠狠两下。

随着美丽的花瓣在她掌心变成丑陋的花泥,她也嚎啕大哭起来,那满是委屈的样子,其实他到现在都能想起。

没有心软,他就是要让她明白,再漂亮无害的东西,反过来就能伤她至深。

在教养过程中,他对她的惩戒从来不少,因而她也越来越怕他,如害怕这四四方方的高墙,和母妃秦丹心疼又忧伤的泪眼。

“跪下。”他冰凉地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看清了她眼里忽明忽暗的恨意。

这不是他第一次罚她跪,可是十四岁生辰,又恰逢她大病初愈的时候,或许是太狠了些。

又是初冬的第一场雪,如她降生那天,飘飘洒洒,可沾上脸时,竟然全不觉寒冷。

他认为自己步伐坚毅地走出来,在门口与小满交待完,却险些忍不住回头。

隔着漫天风雪,他想她坚毅的小巧下颔,和清澈又迷蒙的泪眼。

他不允许她对自己有那样的感情,为自己不娶顾清澄而喜,为自己玩弄一遭心计权术后接受赐婚娶顾清澄而悲。

可或许,真正莫名其妙的是他。

不然为何,他也要在深夜里做那么多心理建设,想那么多娶了顾清澄的好处,才能认为自己做了对的决定。

曾经教过她的那些:看着无害的东西往往伤人至深于不备之时,他竟隐约中招。

或许至少说明,他教了个好徒弟。

平时做其他事,让他再失望,在伤他一事上,她却出类拔萃,让人欢喜。

在她失踪长风寨,并面临顾清澄设计出的生命危险时,他才明白,他不能娶顾清澄,也不能让她远离他的掌控。

但因为她,路会变得艰辛难走……

哦,不对,怎么会是因为她呢?他不娶顾清澄是因为翟琰喜欢顾清澄呀。

翟琰得到和他得到,应该区别也不大。

何况为了翟琰走些弯路,倒也正常。

婆婆妈妈的想出这些内容,翟琛都忍不住在夜深人静时自嘲。

为了让顾清澄死心,他对她说的话,在往后的日子里,倒想来是最真心又直接的一次——

“我对你除了利益关系,没有半分感情。我喜欢的人是翟羽,你明白?”

顾清澄目瞪口呆、既心碎又痛苦的样子,倒激起他心里无比的阴暗快意。

谁让你竟想让她死?

她那个善良的笨蛋不计前嫌去救你,你竟然想让她死……

她即使要死,也该死在他手里。

他曾无数次地想杀了她,越来越想,仿佛杀了她,他就能解脱。

第一次萌生这样卑劣的念头,是在去接她回来,却看着她穿着女装在徐夏风身边轻松欢笑的样子。

在他面前的时候,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无忧无邪的笑容。

何况,她还胆大妄为的穿着女装招摇过市、抛头露面。

她就这么想逃离如今的地方和身份?

她不知道自己真正恢复女儿身后会遭遇什么,他就好好教她。

因而失控地撕掉她的衣服,吻她,甚至差点在马车上要了她……

如果不是她咬醒他。

因而将她从自己膝头远远推开,彷如嫌弃,却是怕自己忍不住撕碎她。

唇角的嘲笑,却是对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这个时候,他还要故作镇定假装理智地教导她:没有强大的力量,长不出翅膀就试着飞,便只能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