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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111)+番外

那小宫女一听便颤的厉害,险些举不住手中的东西,孟和顺也忙将头磕了下去,抵在金砖上大气也不敢出。翟羽听到翟琛的话也是一怔,随后狠狠瞪向他:“你就会以退为进,逼我……”

翟琛面不改色,只凝视着她的眼中染上了半分笑意。而翟羽面上故作的忿然只使得他眸中这笑意越来越浓,他默不作声,便只能她来收这场子,便厚着脸皮看向孟和顺和那小宫女:“你们放下东西便出去吧。”

“谢主子不杀之恩。”孟和顺和那小宫女同时应了之后,便弯腰退了出去。

翟羽目光一直落在那宫女身上,待他们出去后,她赤着脚下床一边穿外衣一边挤眉弄眼地问翟琛:“似乎长得怪好看的,你身边的?”

翟琛先是摇了摇头,随后轻飘飘回了句:“不知道。”

翟羽撅了撅嘴,又说:“那既然都不知道,身边就别放宫女了,以后我亲自伺候你吧。”

翟琛看了眼她,似是有些想笑,却又没有,只说了个:“好。”又走到门边,将另一个托盘取来,上面有两套蜀绣裁成的衣裙,妃色那套裙摆上绣了朵朵芙蓉,玉色那套则还在前襟上点缀了活泼锦鲤,俱是活灵活现的,极其生动,翟羽看得怔住,浑然忘了责问他为何似笑非笑的模样,只抖开裙子就往身上比,竟是出人意料的合适。

她便将身上还没穿好的外衣脱掉,重新选了玉色那套穿上,待穿到身上后发现除了稍稍宽大了些,简直便如量身订做的一般,于是惊诧地望向翟琛,“衣服是怎么来的?”

翟琛牵住她手将她带往镜边,将她按坐在妆镜前,取了玉梳替她梳头,这才故作无事缓缓开口:“自从徐夏风替你换过女装后,我每当遇到好的料子和绣工,便会让人按照你的尺寸替你裁制,这两套做的时间较近,是用才上贡的蜀锦蜀绣制的。可你比我所想的还要更瘦了些……”

翟羽听得眼眶酸涩且温热,抓住他左手,将脸熨帖其上,良久闭上眼睛才低低说了句:“迟来为君扮红妆。”

翟琛低头,将一吻轻轻印在她额头,叹道:“错在我。”

“我又何尝无错?”翟羽吸了吸鼻子,睁开眼,“不过又何妨?历经苦难方知珍惜,若非坚持到今日,我哪里知道你悄悄替我做了许许多多的衣服?”

翟琛望着她笑颜,神色也渐渐轻松了起来,直起身从镜中看着她道:“其实也并不许多。”

翟羽撅了撅嘴,又砸了砸眼睛:“有一个衣柜没有?”

“两个。”

“哇!那很多了啊!”翟羽眼睛睁得浑圆,随后又诡笑,“你收藏那么多衣裙就没人怀疑你……喜欢在无人的地方……”

翟琛头疼地截断她的臆想:“不会。”

“你怎知不会?”

翟琛更头疼了:“衣服小这么多……”

“……那万一他们怀疑你会缩骨?”

翟琛眯起眼睛,屈指,敲在一脸坏笑的她头顶:“以前倒也不知你这么活泼。”

翟羽捂头:“以前被压抑久了嘛,爆发起来总是可怖的。”

翟琛摇头叹道:“的确可怖。”

“喂!”翟羽不满,“我这般无忧无虑你不该开心么?”

翟琛只隐隐弯了唇角,专心替她梳着头发,不答她话。

“反正再可怖你也不能后悔了,”翟羽从镜中看着他一脸安之若素的表情,十分怨愤,便嘀咕着说,“而且看在你送我许多衣服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你对我的嫌弃……”

“许多衣服若是要穿,还得改改,”翟琛顿了顿方说,“这么几年,尺寸还是有些变化的。”

“你你你你……”翟羽本能地低头看胸前,面红耳赤地,“……你阴区区地测量推算我的尺寸也罢了,怎么能这么直白地说出你有多了解……”

翟琛低眸,隐约叹了一声,“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指的是身高。”

“……”翟羽垂首看着确实不甚明显的胸前,更羞愤了:“明明是有变化的……啊!你真是太讨厌了!”

翟琛左手虚握成拳,在唇际一挡,低咳一声,可笑意在漆黑的眼中却半点没有藏住。

翟羽气的牙痒,又拿他全无办法,心里恨煞了这种怎么也斗不过他还总被他戏弄的感觉。

最后翟琛替她挽了一个很简单随意的妇人发髻,取她方才戴来的青白玉簪固定好,又另外取来一双全新缀碧玉绣鞋,蹲下去给她穿上,再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一步步往外走去。

他替她穿鞋时,翟羽一直没有说话,可大多是因为心里的震撼,令她说不出话来。

但无论怎样,这双鞋子这般舒适与合脚,一如她此时安然将手交在他手里的踏实和满足,许多感觉,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从来,她便觉得与他的感情里,她付出的更多,痛苦也更多,可也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也一样在挣扎和痛苦着。如今,她回来了,与他一起,再也不许他们互相自我怀疑与退缩,再错过了去。

夕阳暮色正佳,她和他携手共走的这条路虽是有些晚了,却很美,很好。

∞∞∞∞∞∞∞∞∞∞∞∞∞∞∞∞∞∞∞∞∞∞∞∞∞∞∞∞∞∞

三天后,翟羽刚从凌绝殿的龙床上苏醒,便听闻有圣旨下来。这道圣旨洗清了之前护国大将军齐鸣福的罪名,复了齐家的功勋爵位,将原本的齐府又划为齐家宅邸。并为使被冤枉的功臣英魂能够安息,便立了她——这个侥幸自当年诛三族的罪罚中活命的嫡系遗孤为皇后,以做补偿。

翟羽洗漱整齐,接了圣旨。她并不愿去想这三天翟琛在朝上为这道圣旨做了怎样的努力,又是怎样力排众议,因为不用想,她也知道是极难的。抱膝坐在榻上,倚窗展开圣旨,指尖抚过“迎齐鸣福之嫡孙女齐氏入主中宫,册为皇后”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心绪几番猛烈波动,最终化为唇边一点浅浅笑意。

她闭眼,抱膝枕在圣旨上,想起三天前的晚上,用过晚膳,他牵着她去宫中散步,漫漫月华之下,他对她说的话。

那时穿梭往来的宫人对她俱是十分好奇,却又不敢多加打量,只远远跪在墙角,待他们走过。她羞红着脸,没忍住问他:“以后你会这样一直无所顾忌地牵着我的手,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么?”

他微微一怔,随后回视着她,缓而清晰地答了两个字:“自然。”

她笑得似只老鼠,又偏偏要继续问:“那若是你再娶进别的女人,就不怕她们吃醋?”

他反问她:“哪里来的别的女人?”

翟羽惊了:“你即使真立我做皇后,也不能不纳妃吧?”

他揉了揉额角:“现在都已足够让我头疼,若再有其他,我注定是要短寿。”

“喂!你不许胡说!”翟羽跺脚,捶了他一下,随后又倚在他肩头,担心地说:“可你要想好呀……我没有其余亲人,更没强大的家世来做依靠……”

“我便是你的依靠,”翟琛回手揽住她,轻轻一叹,在她耳边低语,“有我在,不用你担心其他。”

……

她才不是胡乱担心,只是因为,所有的其他都关于他。

她并不愿他太过辛苦,这道圣旨,不过是个开始。

若他真打算只娶她一个,之后那么多年,不知怎么难熬。

所以当翟琛回到凌绝殿时,看到的便是翟羽紧皱眉眼,脸挂泪痕枕在圣旨上的样子。

他也皱眉,几步走到榻边:“怎么这般难过?”

“四叔……”她睁开眼,向他讨要怀抱,待他将她抱在膝上后,她蹭着他脖子问:“你还恨我爷爷么?”

翟琛思量了一下才沉声回答,“原本恨的就没道理,他也许也不过是被白后利用感情的可怜人,也许可恨之人本就有可怜之处,当我自己明白情之一字的艰辛后,更觉如此。何况他是你爷爷,我不会再恨他。而你家人的事,倒是我错的比较多,是我纵容了别人的污蔑与构陷,才致使齐家满门抄斩。既然提到此事……翟羽,我很真心地请求你的谅解……”

翟羽摇了摇头:“我不能代表齐家所有死去的人,可我早原谅了你。政治博弈中,许多对错说不清楚,何况我爷爷对白后……这份本不应该的情,才该是齐家覆灭的元凶……四叔你该最明白,在白后说你娘与我爷爷有染时,先帝便已对他起了杀心,后面说他通敌的诬陷不过是有心人的顺势之举……只是不知道,爷爷最后有没有后悔过对白后的痴迷……”

说着说着,翟羽又笑了,“可白后最后又死在了对先帝的痴迷上……你看,怎么说得清楚呢?难怪人说,皇家无情。不是真的无情,而是不敢有情……日日如在刀尖上一般的生活,不光是情深无所依,无所诉,更多是害了自己的性命。”

“我们并不会这样。”翟琛紧了怀抱,不容反驳地断掉了翟羽的话。

“是,我们不会这样,我相信你。”翟羽仰脸对他微笑,“四叔,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翟琛静静等她解释。

翟羽一抿唇,又复往他脖颈处蹭了蹭,“我想我的确是会令你头疼的,我这样的皇后,怎么都不是一个好皇后,尤其是你还只打算娶我一个……我当然相信你会将一切处理的很好,但还是太过辛苦你了些,让我很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