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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107)

什么叫还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有什么好折中两全的。

我委屈愤怒充斥胸腔,回拨过去,只等他一接电话就破口大骂,陆西,你混蛋!可是他连发泄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因为电话始终没有打通。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陆西正在咖啡店里打工,连回复短信都是偷偷摸摸的。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在强烈的愤怒和委屈的支配下,我幼稚地选择了关机。将手机丢在床头,我把头埋进枕头里哭。

哭了足有半个小时,我从床上爬下来,看看镜子的脸,尚可,除了眼眶有点泛红,并没有什么凄风苦雨的迹象。我对着镜子苦笑,因为如果不苦笑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怎样的表情。

我擦干眼泪,对着镜子命令自己,笑,笑,努力的笑。终于镜中人露出了差强人意的笑容,我叹了口气,转身出了自己的房间。柏子仁没有呆在冬冬身边帮她答疑解惑,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我,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坐了下来。

他的手慢慢圈上我的脖子,笑容明媚的近乎魅惑,双手渐渐收紧,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我的眼底,口中的呢喃仿佛情人的絮语般温柔甜蜜,麦麦——

轻轻的尾音,宛若灵魂最深处的喟叹,带着无限的爱怜和温柔。

我静静的看着他,眼睛轮也不轮,安安静静的仿佛要看到他灵魂深处又仿佛想透过他看落地玻璃窗外的风景

“麦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掐死你!”他的指腹摩娑着我的脖颈,眼底有危险的暗芒闪烁。

我伸手,轻轻覆在他眼睛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轻笑,说,柏子仁,你掐死我的话中午就得饿死。

他放在我脖子上的手没有动,我的手也没有动。空气中有种古怪的静谧,我想天实在太冷了,所以连空气都一并凝滞了下来。可奇怪的是,我的呼吸依旧自如,连进气出气的频率都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覆在他眼睛上的手被他握在了掌心,他用牙齿轻轻咬噬着我的手指,目光里有攫夺暗芒,然而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轻柔的仿佛那一下下的啃噬是蝴蝶的亲吻。我的脸蓦的红了,挣扎着想收回自己的手。

他轻笑出声,把我的手握在掌里就是不放。我尴尬过后也坦然开来,手也不挣扎了,你要抓抓就是。柏子仁看不到我的血气上行,少了兴致。松了手,嘴巴一努,去,烧饭去。过完河再拆桥。

过完河他跟冬冬玩的挺好,似乎忘了拆桥这回事。后来他接了个电话,支吾了几句,朝我撂下一句“今天就先放过你”,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瘫坐在沙发上,直到夜幕降临,我妈推门进来,奇怪的问我,麦麦,你还没有烧晚饭吗?我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讪笑道,哦,我看电视把时间都给忘掉了。我妈皱皱眉,低声说我,你啊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抬头往书房方向唤我妹,冬冬,走,今天你姨父加班,咱们娘儿仨吃好的,出去吃火锅。

我跟在后面默不作声。

外婆一直喜欢全家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今年虽然不能团圆,可是我们还是二十六就动身到舅舅家去了。不知道是潜意识指使,还是确实没在意。我双手空空,竟然忘了带手机充电器,备用电池支撑了两天电力告罄。我索性把手机放到了包里,就当那是个摆设。两天的等待已经足够我心力交瘁。

丢下这一切,我跟表弟表妹天天疯成一团。冬天的小镇有浓郁的过年的气息,家家门前都挂着腊肉香肠和咸鱼。外婆看到我跟冬冬尤其高兴,整天在厨房里忙进忙出,要给我们做好吃的。舅妈倒也没有芥蒂,开开心心的跟着忙碌,什么事都不要我动手。用她们的话,我们几个小的只要负责多长几斤肉就行了。我特别喜欢我外婆做的糯米团子,把糯米煮熟了,里面掺上蒸熟剁碎的咸瘦肉和火腿,捏成团子放在油锅里走一滚,喷香透鲜。晚上我喜欢跟外婆睡,外婆的身上暖融融的,好像稻草晒的阳光也沾染了到她身上。我跟外婆说学校里各种有趣的事,比比划划的,外婆听了,脸上止不住的笑容。

忽而有一日,外婆忽然神秘地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问我,麦麦,你是不是在大学里谈朋友了。我没反应过来,奇怪她的诡秘,没所谓的回答她,我有很多朋友啊,我舍友我同学……

“外婆说的不是这个,是谈的处的朋友。”外婆扎着眼睛,模样有趣极了。

我哑然失笑,看,还能把自己当小孩子纵容吗,长辈已经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我把这个当成玩笑说给我舅妈听,我舅妈追问我到底有没有。我舅在旁边皱眉,别逗麦麦,麦麦才多大。

我跟我舅妈同时开口,麦麦已经大姑娘了,我已经很老了。

“麦麦,要找到了记得带回来给舅妈看,舅妈看人可准了。”

我舅不给自己老婆面子,你看人准?我怎么记得你老被人骗的。

舅妈反唇相讥,我看上你就不挺准的吗?

把我舅闹了个大红脸。

外面有美丽的烟火,很多人家不到除夕夜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把烟花摆放出来了。小镇上普通人家的烟火自然比不上大型活动中烟火表演的繁复缤纷,但只是那几种简单的花色就已经足够让冬天的夜晚温暖,等到除夕那一天,空气里浓郁的硫磺味闻到鼻子里,竟然也成了年的味道。厨房里的饭菜香,堂屋中的烟火檀香,烟熏火燎的,祭祀先人,祭拜菩萨。我们小一辈的全都跪在神位前三叩九拜。民国怪才辜鸿铭说,当你们(西方人)的上帝闻到你们奉献给他的鲜花的香气时,我们的祖先就尝到我们祭祀上的饭菜了。崇拜祖先神灵和信奉上帝异曲同工,可为什么一种被捧为优雅的高尚,另一种却被恶意的贬黜成愚昧的落后呢。

我在烟火缭绕中许愿,只愿这一生,我身边的人都好,都有勇气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就算有一天各奔前程,也能够各有各的幸福。

就在大家动筷子吃年夜饭的时候,久违的姨父忽然出现在门口。当时一桌子人全呆了,刚才还觥筹交错推杯置盏,一瞬间全然石化。就好像有谁猛的喊了一声“停”,时间被生生的煞住,所有的一切都中断。冬冬喊了一声“爸爸”,扑到姨父的怀里,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抽噎着道,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姨父抱起冬冬,笑着说,我怎么会不要我的女儿呢。还是外婆先反应过来,招呼姨父坐下,又招呼舅妈去拿碗筷。瞬间冻结的河流又恢复流动。妈妈和外婆尤其激动,不住的对姨父问东问西。我跟姚飞偷偷交换了一个鬼脸,趁机大块朵颐。

姨父比起我上次看他,白胖了一些,显出了中年的富态。他跟小姨的离婚决定是正确的,他已经升到省厅里去了。姨父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整个人能收拾得这么格正,想来谁都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没有什么是源源不断永不枯竭,爱不是割不断的血缘。红颜未变白发,已经相看两厌;这一天到来之前,都不曾好好珍惜,又还能说什么呢。即使再怎么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再怎么向来处张望,谁也不能回拨命运的钟。

那一夜,姨父跟大人们商量,要把冬冬接回家去住。

那一夜,我没有跟表弟一道在家里的大挂钟前守夜,我睡的分外香甜。

再次见到柏子仁已经是大年初四的事。我四处拜完年,自己乘公交回城。车子人极多,多到我坐在内侧的座椅上还觉得被挤的透不过气。车窗玻璃杯车内喧闹的人气熏成了雾蒙蒙的一片,窗外是看不清的风景,犹有不知名的绿油油的野菜招摇着碧玉翡翠般的叶子在风中摇摆。这又是一个春天了呢。可不是,正月里来。

我头靠着座椅,唇边浅浅露出一抹笑,连车厢内污浊的空气闻起来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公车到站,我挤下车。车厢内外温差极大,冷空气陡然钻进鼻子,我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四下张望,还好还好,一车的基本都是中年大妈大叔,没有气宇轩昂的白马王子。抬头的瞬间,却看到张熟悉的面孔。柏子仁,他站在那里,神清气爽,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冬日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一幅印象派的名画。

“我在想,我站在这里,能否等到你。”柏子仁伸手拍拍我的脑袋,脸在我的头发上摩娑,笑容从头顶传到我耳朵,隆隆的,竟不真切。

我没有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他也没有问我这些天去了哪里。我们看着对方,然后他极其自然的揽住我的肩头往前走。爸妈已经去上班了,我从冰箱里取出茶叶招待他。他笑道,是不是苦丁茶?我愣了,哑然,这么久以前的事你还记得。

“来,别忙了。你就在这儿安安静静的陪我坐会儿。”

我依言放下了手里清洗的苹果,擦干净手,走到沙发前坐到他身边。他手一伸,把我半揽在肩膀上,微微阖了眼睛,手枕在我脖子后面,自己竟然打起盹来。我维持这个姿势尴尬难受极了,只想赶紧逃开。估摸着他真的睡着了,我轻轻把他的手搬开。谁知我才刚坐直身体,他已经察觉,嘟哝着,麦麦,别动,我已经好几天没捞到觉睡了。我看他,整个人松懈下来的模样竟然真的是疲惫至极,心中一柔,说出的话也温婉柔和,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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