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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流年(25)

阿达瞄了眼站在舍长旁边的男生,出了张牌,道,蔡智勋,你怎么来了,我们宿舍现在可没地方给你坐。

“我凳子都被你们耿老大给端来了,我不上你们窝混上哪去。”大概有过数面之缘的男生笑着进来靠在桌旁,见我们打牌,他略有些惊异,“哟,我都好久没打过八十分了。”

“小赌怡情。”阿达对我挤挤眼,我心领神会,出了张红桃K。

“耿直,你开电脑做什么?我是要你帮我写首词。”蔡智勋不置信地看舍长,“你不至于到了离开电脑连字都不会写的地步吧。”

“你让他帮你写词?”阿达失笑,“你没找错人吧,耿老大连诗词都不会背几首。”

“他不是盐城的文科状元吗?”

“呃,这个,我语文一般,高考超常发挥才考了123,分数全是靠地理给拉上去的。”舍长满脸委屈,“谁规定学文科的一定要满腹经纶。”

“你个人渣,把凳子还我,这种水平居然还敢骗我的凳子坐。”他闻言作势要从舍长屁股底下抢回自己的座椅,舍长不肯,两人扭打成一团。

“你们古代文学史的老师连你们体育生也不放过?靠!这年头,就是中文系的也没几个人能拿出首像样的诗词。”阿达把老四捡起来的书砸过去阻止混战继续,骂道,“要打出去打,别在我桌子旁边打。”

“偏偏这门课是我们系主任开的,我还不敢不交。他一早放话,你们看着办,反正我开课以来,没有学生不交诗词作业后还能过的。”蔡智勋叹气,泫然欲泣,“这老头是个学究派,这

年头大学里面居然还有学究派!逼着我们听了半个月的《牡丹亭》《西厢记》,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啊啊啊,原来是你们啊!”我激动起来,“我们去上课的时候,经过一个教室,里面突然传来一句‘姐姐——’,吓得我手里抓着的书都掉地上了。当时我们还奇怪,我们学校有戏曲专业么,怎么都没听说过。”

“完了,这人算是丢尽了。喊那一声的人是柳梦梅。我那会儿睡得正好,被那一声硬生生地给吓醒了。”

“哈哈,随着社会进展,伟大的昆曲也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就好像大熊猫,即使我们竭尽全力去保护,这种不符合进化论要求的生物最终还是会灭绝。有机会接受文化熏陶就千万别错过。”

“你要不要也去熏陶熏陶?”

“谢谢,咱还是不要玷污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我拱拱手,敬谢不敏。

“上网发帖求助嗳,说不定还能因此结识蕙质兰心的古典美女,来一段现实版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老四热情地给他支招。结果蔡智勋手一挥,所谓才女全是见光死,你别害我看了吃不下饭。

阿达大笑,拍我的肩膀道,丫丫,哪天蔡智勋想减肥了,你就到他面前多晃荡几圈去。

我一掌把他猪蹄拍老远,骂道,哪凉快哪呆着去,赶紧出牌。

“丫丫会写词?哈哈,刚才是我失言,从古至今,才貌双修的女子比比皆是,比如薛涛,比如鱼道机。”口上没德的人打着哈哈极力补救。

“Stop,OK?”我比划了个手势,笑道,“容我提醒你一句,我们不是太熟,还没有到你可以随便叫我小名的地步。”

他面色尴尬,对阿达苦笑,你老婆还真是厉害。

“搞清楚,不要乱讲话。”我翻出阿达的钱包,拿夹在里面的照片展示,“这才是阿达的老婆!东西不可以乱吃,话更不能乱说。”

第九章墙里秋千墙外道(中)

蔡智勋拿了看,叹气,阿达你好福气啊,老婆真是绝色。

阿达笑笑,没说什么。

“那么,阿达的兄弟,看在阿达同学的面子上,你能否帮我写首词?”蔡智勋能屈能伸,低眉顺眼地站在我面前。

我忍俊不禁,侧头问阿达,你要不要我卖你个面子?

“去吧,”他拍拍我的脑袋,“随便绉一首就行,不必太耗心神。”

我转转眼珠,笑着问蔡智勋,会打八十分不?替我一会儿,要是敢输的话,我写好了也给你撕了。

拿起笔,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蔡智勋,价钱怎么算?想当初我帮阿达写情书追他老婆时可是明码标价,一封五十噢。”

“这你也要收钱?小姐,你不愧是商学院的。”蔡智勋认命地从口袋里掏钱包,“你开价吧,多少钱?”

“你错了,我是学医的。没钱没动力,经济社会,讲究的是效益。你也别给我钱了,提钱多伤感情,让老大跑趟腿,给我们每人带份夜宵上来。”我威胁的目光逼向直嚷“凭什么是我”的舍长,“耿直同学,你似乎很有意见的样子嘛。不要忘了,你现在是坐在谁的凳子上。”

“就是,赶紧去。连我一共六份,五十块拿去,多退少不补。”

舍长被踢出宿舍,我坐在热乎乎的凳子上感慨,总算有个地方能让我坐着写字了。

过了十分钟,我叹气:“完了完了,一年大学读傻了,诗词基本上都还书本了。这个——”把纸塞给蔡智勋,我颇为不好意思,“你说的没错,才貌双修的女子都存在史书中,现代多的是我等无才亦无貌的人。”

“什么?”阿达拿过去看,皱眉,“丫丫,你多久没练书法了,写字水平有所退步哦。”

其余几个人全凑上去看纸上刚刚草就的诗词。

采桑子

千杯万觞心痛忧,醒也无奈,醉也无奈,梦闻夜曲何时休。

人生短短几个秋,聚也茫然,散也茫然,韶华去断无人留。

舍长总算拎着六份盖浇饭上来了,我连忙跑上前,特殷勤地接过来挑出我的鱼香茄子盖浇饭,掰开一次性筷子开吃。晚上急着给阿达送饭,我自己饭就用一个面包打发的,现在已经饥肠辘辘。

“丫丫,你这样的叫诗词全还给书本了,我这样的岂不是从来就没学过诗?”舍长从纸上收回眼睛叹气。

“反正你连四大名著都没读过一本,没学过诗也正常。”老四毫不留情地揭他的老底,笑着问我,“练过几年庞中华?”

我摇摇头,乱写的,没专门练过。

伸手拍拍蔡智勋的肩,我下逐客令:“词写完了,你可以到边上呆着去了,我要继续打牌。”

他微怔,笑笑,把牌重新塞给我,俏皮地来了句,幸不辱使命,已经打到K了。

舍长边吃饭边在网上看新闻,不时发表评论。

“二十五岁硕士网上征婚欲嫁富婆,称此举可令其直接发展事业。”舍长一面念新闻一面感慨,“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明儿我也找个有钱人把自己卖了。起码少奋斗二十年。”

我大笑,难怪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其他人则嘲笑,就你,卖的出去才怪!

“丫丫,你是女的,你说说看,是不是赞同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当然。”我笑着挑挑眉,“嫁得好的可比干得好难多了。”

在场的男生集体叹气,不约而同道,这年头好男人多的是,只不过你没仔细看,比方我,就是个很不错的人。

我笑的倒在床上,骂道,难怪人家说,自恋是男人的通病。

“阿达,把你笔记本借我,我跟耿老大玩会儿CS。靠,你们宿舍的规矩,‘坚决不关闭队友伤害’的规矩有没有破啊。”蔡智勋百无聊赖,开始不准舍长再看新闻。

“你借三儿的吧,我的可能染毒了,开机速度叫人崩溃。”

我安静地出牌,没有挑破他电脑开机用不了十秒钟的事实。

“丫丫,你们几号考完?回来记得给我带点土特产。”老三出了牌,怪叫,“靠,你俩是不是作弊啊,怎么老是我们打不过去。”

“别乱讲话,我们可是清白的。”我得意洋洋地手点着小凳,“你那只眼睛看到我们作弊的?我还没放假呢,你就惦记着特产。鬼个特产啊,你一走出去在哪条街上买的不是特产。你呢,要不要给我带点山西的老陈醋回来,回头我们宿舍煮饺子蘸着吃。”

“行,要不要再叫我背一袋煤给你?”

我笑着摆手,算了算了,小煤炉一烧,舍管会以为我们违规用电引发火灾了。

“我给你们带榴莲要不要?”蔡智勋笑着推舍长,“至于你呢,耿老大。我要求也不高,随便牵两只丹顶鹤麋鹿什么的回来就行。”

舍长冷哼一声,凉凉道:“行嗳,我带一只丹顶鹤来,咱们楼友变牢友;我牵一头麋鹿走,咱们黄泉路上结伴走。”

过了两天,有个陌生号码打电话给我。蔡智勋自报家门后约稿,能否帮他同学再写一篇诗词?我背书背的心烦气躁,没好气回道,太忙,考试,大脑空空如也,写不出来。

“请你吃饭,会不会激发一点灵感?”他倒并没有因为我的冷淡而表现出不满。

“灵感已死,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另寻出路吧。”

“那我请你吃饭,以感谢你的倾力相助。”

“谢啦,心领了。”我盯着手里写名词解释的小卡片默背,“不必破费,你已经请我吃过盖浇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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