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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92)+番外

另外又写了几封给重要的朋友,吴端、苏衡、徐醒各有一封,还有两封要寄去江南,还有高公公、章老太医、匪石匪鉴等人。

回想起从前种种,这几封信写得陈恨泪眼朦胧、直抽鼻子。

因为赶得急,写到后边只能给每个人写一两句话。他好想问问李砚,能不能宽限他几日,让他好好地跟朋友们告个别。

这时他想起李砚——

陈恨转头看他,方才李砚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会子又倚在榻边看书了,看得正入神,也没发现陈恨在偷瞄他。

陈恨心叹道,还是给他也写一封吧,旁的人都有,反倒是他没有,岂不是教他难堪?

他另取了一张纸来,平平整整地铺在案上,用手捋了好几遍,才提笔沾墨。

——寄书。

陈恨想了想,都造反了,李砚都要治他的罪了,还这么亲亲热热地喊他的字,是不是有点刻意讨好的味道?

他想李砚大概不会喜欢这个,于是在前边添了一个李字。

——李寄书。

这个看起来又有点儿凶,像猫伸着爪子喊他。都造反了,都给人家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还给两人的关系也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破坏。

犯了这么大的错儿,还这么喊他,是不是有点嚣张了?

陈恨再想了一会儿,把李字涂成了一个墨块。

——一个黑圈儿,寄书。

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尊重他?陈恨再转头看了他一眼,不自觉就唤道:“寄书。”

陈恨才写完给吴端的书信。虽然他是个酸文人,吴端是个臭武夫,但他二人从小一起给李砚做侍读,感情还是很好的。

而陈恨一面写信,一面想着从前过往,写两句话就提笔揉揉眼睛,把两只眼睛都揉红了。

李砚只道是他哭了,忙道:“你怎么了?朕又没说怪你,你别……”

陈恨不理他,转回脑袋,再取了一张纸,端端正正地落下两个字——寄书。

方才这么喊他,李砚没有生气,知道他不会生气,陈恨才敢这么写。

只是接下来要说什么?

陈恨没法跟他说清楚系统的事情,也没法跟他解释自己非造反不可的事情,不论谁听见这种事情,第一反应都是——疯子。

于是陈恨没有提这件事情,只是信手拈了几句话丢上去。

后来撑着脑袋苦恼了一阵儿,他就趴在案上睡着了。

连梦里都是他造反的事情。

接到造反任务之前,他还正在养居殿和李砚“你侬我侬”的呢,一接到任务,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他转头就跑了。

半年的任务时间,他拖了又拖,拖了又拖,总以为是系统出了错,再过一会儿就改回来了,还让他做李砚的贤臣,帮着李砚稳固江山。

一直挨到元年除夕的前一日,系统前后给他发了两条消息,第一条就叫他不用造反了。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系统更改“错误”。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高兴。

第二条消息才告诉他李砚重生。

他原想把这件事儿埋在心里,永远埋在心里,教李砚永远也不知道他曾经想要谋逆。现在李砚什么也知道了,他想瞒也瞒不住了。

分明是最亲近的人,却落得了这种下场。

陈恨怕的其实是这个。

他有时会想,是不是系统故意这么做,就为了检验他们君臣之间是不是真的毫无嫌隙。

这下完了,哪能经得起检验呢?

他只睡了一盏茶的时间。陈恨揉着脑袋从梦中醒来,转头看了看李砚,然后继续给他写信。

写的什么是不知道了,满纸胡诌,好像欺负了良家女子的纨绔子弟,写信给姑娘道歉,不论写什么都假惺惺的。

陈恨撑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写道:吾皇当为尧舜,奴做……

他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来他一个反贼还能为李砚做什么,随手抹了两笔,就涂黑了。

陈恨将书信交给匪鉴,让他帮着转交,一封一封地检点:“这个给吴循之小将军,这个给苏元均苏大人……这个……”

他顿了顿:“这个给皇爷。你别太快给他,过几天再给他。”

匪鉴觉着他不大对,问道:“离亭,你怎么了?”

“我……”恐怕是要死了。这样的话陈恨说不出口,“今晚皇爷带我赏花儿来着。”

匪鉴不明白,他只应道:“我会把信交给他们的。”

陈恨拖着步子回了房,李砚道:“晚间风大,你穿厚些。”

陈恨闷闷地想,都要死了,管不了冷不冷了。他披上鹤氅,准备与李砚享受一下最后的君臣时光,然后慷慨赴死。

三清观后边的花树长得正好,老枝遒劲,傲雪凌寒。

陈恨低了头,不敢再看,只抽了抽鼻子,将脸藏在鹤氅的狐狸毛边儿后边,便要开口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