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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262)+番外

陈温十五岁时取字玉堂,他确实是极敦厚平和的人。从前是陈家嫡子,做事有立场,得顾全家族大局,有的时候身不由己,只能尽力周全。

陈恨明白他,但是不认同。

有些事儿,他二人永远也没法谈拢。

不过也如陈温从前所说,有些疙瘩,不妨留它在那儿。

他的眼睛坏了快一年了,李檀本性难改,整日里只顾着和庄子农家的小姑娘聊天儿,陈恨便给陈温念书听。

“从前还是兄长给你念书,现在却换了。”

“兄长还想听什么?”陈恨捧着书册,顺势往竹榻上一靠。

陈温却抬手拍了他一下:“不许躺下,小心坏了眼睛。”

欺负他看不见,陈恨便歪着身子往另一边倒。

正是午后,江南暑气未消,再念了两页书,陈恨念着念着就蹬掉鞋子上了榻,蜷着身子睡着了。

陈温唤他不应,只觉得他好笑,也撑着头半合着眼小憩。

一觉醒来,陈恨才稍微动了动脚,就惊动了陈温:“才说给兄长念书,念了没两行就睡着了。”

“我去洗把脸,再回来给兄长念书。”

“要睡就再睡会儿罢。”陈温只听见他道了一声不用,又听见踢踏着鞋子往外走的声音,最后听见陈恨被门槛绊了一下的声响,无奈道,“好好走路。”

陈恨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跳过了门槛。

庭院里一口井,陈恨放桶进去打水洗脸,水声一阵乱响。陈温听着,又道:“不许玩水,等会子湿了衣裳。”

陈恨在院子里大声反驳:“没有玩水!”

完了他一回来,陈温一摸他的衣袖,一片湿的。

陈恨道:“就不小心弄到了这一点儿。”

陈温再摸他的衣襟,还是一片湿的。

“我没玩水。”陈恨弱弱道,“是水先动手的。”

陈温笑着拧他:“胡说八道。”

又念了两页书,陈温略偏了头,出了一会儿的神,道:“风凉了,大约是天晚了。”

陈恨夸夸他:“兄长真厉害。”

“暑气一散,枕眠也该醒了。”陈温转头去摸放在榻边的竹杖,“去看看他。”

封地庄子里三个人,一个是他相看两厌的宿敌,一个是他又爱又恨的兄长,还有一个,是他淡如白水的故交。

他们去时,李檀也在徐醒院子里,徐醒今日的精神好些,两个人就在廊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而李檀与陈恨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见面就要打架的。

徐醒拉住李檀:“三爷给我个面子罢,今儿就别打了。”

陈温拦下陈恨:“兄长说话又不听了?不许胡闹。”

正从廊前经过的章老太医抬眼看了看,一吹胡子,道:“过来排排坐,一个一个把脉。”

于是,从前的昏君、从前的贤臣、从前的御史大人与现在的侯爷跪坐在廊下,乖巧地挽起衣袖,挨个儿看诊。

章老太医闭着眼睛、捋着胡子给他们把脉,末了叮嘱他们注意事项。

“枕眠就不要劳心劳力了,将养着年底治病吧。温哥儿也不要劳累了,才是换季时候,注意着些。”

“还有三爷,您能不能别去找小姑娘聊天儿了?老夫都见着许多回了,有这个工夫,不如找老夫来扎两针。”

陈恨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离亭你笑什么?”章老太医用手敲他的腿。

陈恨努力憋笑,李檀从前能一手抱一个波斯美人儿,整夜整夜的不撒手,要他不去找小姑娘聊天儿,反去找糟老头子扎针,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他道:“我觉得神医说的对,三爷还是要以身子为重,明儿起就去扎针吧。为了三爷的身子着想,我再支会庄子里的小姑娘一声,叫她们别再理你了。”

“别笑了。”章老太医道,“你看你那一身的伤好了没有?”

“好了!”陈恨掀开散在额前的头发,先前的伤口只剩下一个米粒儿大小的红印子了。

一时无话。

章老太医道:“有空下山去玩儿吧,别总闷在庄子里。”

四个人齐声应了。

现在应得好好的,等他一走便都散了。

章老太医想了想,从衣袖里摸出钱袋:“来,给你们零花,现在就下山去买糖吃,玩到晚上再回来,谁不下山就过来叫老夫扎两针。”

这招早些年还有用,现在全不管用了。

况且抠抠搜搜的章老太医给的零花果真就是零花。

章老太医走后,李檀只把手心一枚铜板随手丢给陈温,一转头,却见陈温把连带着自己的那份——两个铜板——都给了陈恨。

“还我。”

“不还。”陈恨低头,把三个铜板好好的别在腰带里。

一行蔫儿了吧唧的病号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