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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255)+番外

剩下最后一座城,他安排的是自个儿母家所在,舆图上连名字也没有的青陂。

这一年来江南军队半守半退,一步一步将叛军往瓮中引。到了这时候,正是叛军气焰正盛的时候,青陂也是最凶险的所在。

陈恨想着他得亲自走一遭。

也不敢让吴端或是徐醒知道,他是知道自己的命数的,怕一不留神害了他们。

划了一小半的人到麾下,陈恨换下一年来常披的甲胄,趁着夜里,素衣渡江。

只是他没想到,徐醒会早早的就知道这件事,还不动声色地一路跟着他。

那时候陈恨站在船板上吹风——在将士面前,他不能做出一副蔫蔫的模样,不能趴在栏杆上,所以他只是拍遍栏杆。

徐醒背着手,踱着步子从他身后走近:“侯爷带着人,这是要去哪里?”

陈恨被他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后,道:“你怎么……”

“夜里江上风大,给侯爷送衣裳来。”

陈恨却不理他,一转身撑手,坐到了栏杆上,晃悠着双脚道:“马上又要入冬了,你还是注意着自己的身子罢。”

“你也该……”徐醒顿了顿,约莫还是不大习惯说这样的话,“注意些才是。”

陈恨显然是没听进去,随口应了一声:“嗯。”

“其实一年多来,布置的也差不多了。要不……”徐醒还是顿了顿,才继续道,“让皇爷召你回去罢?”

陈恨摇头。任务没有完成,这是他的命数。

“你不想回去,还是皇爷不想让你回去?”

“是我不想回去。”

徐醒重弹几年之前的老调:“我早说过,你不该当这个忠义侯。”

而陈恨竟点着头应了:“我也觉得。”

“皇爷手里也不只有你一个人。”徐醒抬眼看他,轻声道,“其实你要是辞爵……”

陈恨没听太清他的话,从衣袖里随便摸出来一块随手捡的碎瓦片,往水里丢,打水漂玩儿。碎瓦片扑通扑通的响了好一阵,才终于落进水里。

他说:“我就是在掖幽庭入奴籍,也比在这儿当忠义侯好。”

在掖幽庭入奴籍,整日在宫里晃荡来晃荡去,高兴的时候给李砚磨墨,不高兴的时候把墨抹到李砚脸上。

事情全不像现在这样,他多自在。

陈恨原本坐在船舷栏杆上,猛地往后一翻,险些就掉进江水里。

亏得徐醒反应快,迅速把住他的手,把他给拉回来了,颇恼怒地问他:“你做什么?”

陈恨低头憋笑,卖乖道:“是风吹我。”

徐醒皱了皱眉,把他从栏杆上拉下来:“天也不早了,侯爷回去睡罢。”

*

此处该是他的劫数所在。

再有几世,他都该在青陂附近应劫。

实在也是命里该有的对手,这回攻城的,是贺行。

一步算错,陈恨错估了叛军来的时候,被东北边水面上来的贺行杀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是诱敌入城,现下贺行反客为主,一城都是来不及撤走的妇孺,紧闭城门,通外的水道也临时封了,只能仓促应战。就算得了机会,也绝不敢贸然出战,只是死守。

因着时候算错,叛军围堵得水泄不通,外边的人全收不到信儿,里边的人也递不出去消息,谁也不清楚青陂的战局。

城中军民苦守,勉强撑了两个月。

贺行这家伙上战场也绝不披甲胄,跨着马,站在城墙那边,用平日里和着琵琶声唱曲儿的清朗声音——劝降陈恨。

劝他不必苦苦支撑,说他一介文臣不该在这儿,不如安坐后方,乐得清闲。

陈恨站在城墙上,右手扣紧了腰间长剑,面色苍白,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两边人靠小卒喊话,这时候贺行话毕,陈恨这边的人问他要回什么话。

陈恨拧着眉,轻声道:“就跟他说:‘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两军阵前骂战,数这句话最好用。

这边才传完话,下了贺行的面子,贺行一抬手,身后的军队便潮水似的涌了上来。

陈恨反手抽出长剑:“守城。”

这一场打得久,一直耗到大半夜的时候,两军才暂时歇了火。

城墙下点了火把,陈恨正用咬着细布给自己包手上的伤口。徐醒从城楼上下来,借着火把的光看见他,脚步一顿,便走过去了,接过细布,帮他包扎伤口。

“这样守下去不是个头儿。”陈恨也凑过去看自己的伤口,“我们这边没关系,就是没来得及撤出去的百姓。”

“侯爷怎么想?”

“到时候我让几个副将陪着你,你带着城中百姓,往循之那边走。”

包好了伤口,徐醒抬眼,眼中映出火光,看着他道:“那侯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