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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246)+番外

傍晚出来放风是惯例,他得有在船板上活动的机会。

贺行以为他是个文人, 力气不大, 功夫不好,身上又没有武器,不会有太大的变数。

最要紧的是,他手里还抓着林念, 陈恨顾忌着林念,不会同他动手。

所以贺行不怎么防备他。

贺行捉着他的右手手腕, 将他的手半举起来:“先生手上这伤,怎么十几日了也不见好?”

陈恨略垂了眸去看,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细布只是裹住了手心, 不过裹得很厚。

“许是那时候碎瓷片扎得深了。”

贺行又问他:“侯爷的封地,是已然过了罢?”

“早就过了, 三天前就过了。”他不紧不慢地收回手, 半真半假地朝贺行笑了笑,“那时候我要是没喝醉,多少得想想法子, 给封地上的人递个消息。次日才想起来,亏死我了。”

贺行亦是笑了,问道:“那天晚上,你唱的那曲子,还有半阙,是什么?”

陈恨抖了抖衣袖,接满了迎面吹来的江风,随后将双脚从栏杆外边收回来,一手撑着栏杆,跳回船板上。

站稳之后,他在贺行身边绕了半圈,慢慢地踱到他身后去。

“嗟往事,空萧索。怀新恨,又飘泊。”陈恨抚着掌打拍子,一面走,一面唱道,“但年来何待,许多幽独。海水连天凝望远,山风吹雨征衫薄。向此际、羸马独骎骎,情怀恶。”

江水拍船的声音,将他的声音吞去不少。

“贺新声。”陈恨忽然喊他名字。

“怎么?”

陈恨站在他身后,还是拢着双手,暗地里借衣袖掩着,左手却去解右手上缠着的细布,他说:“这词儿,唱的是我们所有人。”

贺行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特别是前边这句,‘饱经惯、花期酒约。行乐处,轻裘缓带,绣鞍金络。’”陈恨靠在栏杆上,沉沉地叹了口气,终是将包伤口的细布给解开了。

贺行身量小,陈恨猛地把他往后一扯,右手攥着碎瓷片,压在他的颈上。

瞬间变了语气,陈恨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让你的人都过来。”

贺行尚不明白,他是怎么从手里变出一块碎瓷片来的。垂了眸,才看见他拿着碎瓷片的右手,手上裹伤口的细布是散开的——

他把碎瓷片藏在这里。

在第一个船舱里,他就把一块瓷片藏在腰带里,包扎伤口的时候把它与伤口一起,藏在手心。

那是摔碎茶杯得出的碎瓷片,不好藏起来,难怪他一开始把手裹成那样,难怪这位先生手上的伤总是不好。

碎瓷片同伤口裹在一起,便免不了新的磕碰与划伤。

奇怪,实在是奇怪,他不疼么?怎么就忍了这么久?

碎瓷片一次一次的将血肉划伤,每日的新肉新血又将它滋养。

日日夜夜,每日每夜。

这是他的血肉养成的,这合该是他使得最顺手的暗器。

碎瓷片压在贺行的颈上,毫不留情,已划出一道血痕。

陈恨再说了一遍:“贺行,让你的人过来。”

这时贺行的手下人正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陡生变故,竟是将众人都唬住了。滞了一瞬,机灵的跑进船舱去,要找林念。

陈恨嘲讽地笑了笑,由他去了。

待人空手回来时,才不慌不忙的,用碎瓷片在贺行的颈上划了一道小口子。

陈恨不对他们说话,只对贺行道:“让你的人听话。”

脖颈上疼了一阵,鲜血晕在衣襟上,贺行咬了咬下唇,轻声吩咐道:“听他的。”

“解下刀剑,扔进江里。”

“开船转向,前边码头靠岸。”

“两刻钟。”

忠义侯的封地是在三日前就过了不错,但是那前边,是陈恨母家所在。

江南江北,李砚把两块地儿都封给他了。

他母家就是个不起眼的临水小城,所以旁的人都不怎么知道。

从前在长安城,说封地上的庄子,说的其实是这边。陈温和李檀都被他安置在这边。

那码头也就是看着远,这时候顺风顺水的,杨帆鼓风,很快就能到。

两刻钟的时间不算久。

最重要的是,夏末初秋,这几十日,江上一入夜就要起雾,不快一些,陈恨怕有变数。

这时候一双手攀上船尾,哗啦一声,一个浑身湿透的人翻过栏杆上了船。

林念。

“侯爷,你这是什么法子?船舱里的舷窗这么小又这么高,我差点就卡在里边出不来了。”林念捞起衣袖一拧,拧出一滩的水,抱怨道,“得亏我水性好。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要不是我水性好,我就沉下去了。”

陈恨不语,只是笑了笑。

他们江南的少年人,哪里有不会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