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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花满堂(99)

“纸永远包不住火。我今日敢回来这里,就没想过那几个老家伙会饶过我。我只是想问清楚这件事,我不相信我娘会是那种人。只想听悦姨亲口告诉我,是不是我娘因为嫉妒你,为了让你当不上圣女,所以她偷了天一圣经,和明经堂跑了。就因为她偷了天一圣经,所以怡家才这么多年在族内抬不起头,所以怡家的女儿走出去,都会受到其他家族的排挤?而你因为失去了圣女这个看似尊贵的位置,所以你恨她,所以你要报仇,所以你去勾引明经堂,所以利用素素的亲生父亲,怀了素素,然后再杀了他,逼我娘离开明经堂。你收养我,并非是亲情亦或是可怜我,是因为我刚好成了你报复的新玩偶,是不是这样?你告诉我!”美仁心中的怨气没由地升起,激动地声间越说越大。

未回应她,怡悦跌坐在椅子里,莫明地大笑了起来,不停地在笑,双眼中不断地涌出两行泪水,她依旧还是在那笑。

美仁站起身,冲过去伏在怡悦的身边,抱着怡悦的双腿,颤着声道:“悦姨,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不是我娘嫉妒你,是她与明经堂私奔才受到族规处置的,你告诉我,是这样的,对不对?”

手掌抚着美仁柔顺的丝发之上,怡悦闭着双眸,唯有含着苦笑不停地流着泪。

“悦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真的。悦姨……”

这时,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怡悦在这时突然睁开双眸,猛地将她推倒在旁。美仁一脸错愕,难以置信,前一刻还温柔如水的悦姨,却在下一刻动手推开了她。

“为何?”

不顾一切,怡悦像发了疯似地狂吼:“是的。我恨怡惜,我恨她,若不是她,我便是本族至尊无上的圣女,是她,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们怡家的在全族中显赫的地位,是她让我们怡家人在族内遭人白眼唾弃。凭什么她怡惜从此就可以跟着个男人过着无忧无虑荣华富贵的生活,而我要受尽这种折磨?天一族的女人本来就无情可讲。怡惜错就错在,偏偏就是个情种,否则我根本伤害不了她。我要她痛苦,我要她看着她心爱的东西被别人抢去,被人毁的滋味。”

美仁瞪大了双眸,口中不停地念着:“不,不,这都不是真的,是你骗我的,是你骗我的——”到最后已然歇斯底里的疯狂尖叫。

“骗你?我早就教过你,天一族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骗。告诉你,圣经下卷在我手中,一直都在我手中,是你娘临死前交给我的。之所以我还会让你去紫玉山庄,就是想你杀了明经堂。可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不是恨他吗?日日夜夜面对着那个负心汉,你为何不动手?你忘了我怎么教你的?杀人你都忘了吗?我叫你别杀他,你就真的这么听话不去杀他。”怡悦以手一把扣住美仁的咽喉,狞笑着:“我用我最珍惜的贞洁去换一个孩子,为的就是要逼怡惜。我居然还会替她养你这个孽种养了这么多年,你知道为了什么吗?你有没有想过,我都教给你的是什么?杀人?卖身?如何做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妓?我要她在九泉之下好好地睁眼看看她的心头肉,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美仁拼命地摇着头,喉咙被掐着,潜在心中的那些悲痛叫她如何倾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虚幻,她只是在做恶梦,一定是在做恶梦,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悦姨,不是的……

不,是真的,是她在自欺人。

为何悦姨要这样对她,为何要利用她骗她这么多年?难道十年的情份还不能抵销那时的仇恨吗?天一圣经的下卷竟然在悦姨的手中,她想起来了,当年娘在临终前的确是交给悦姨那样东西……悦姨为何要这么对她,这叫她情何以堪,叫她情何以堪……

她后悔了,为何要回来寻求这个真相。多年来,那存在于心,完美的一切如今全数化为碎片,变成了一个个利刃,直插她的心窝。

她的头好痛,真的好痛,又要爆裂开来了。

萧山木屋的大火烧尽了娘的一切,那场大火让她永生难忘。

“啊——”愤怒是美仁再次失了理智,强大的内劲震开了怡悦。

“唔……”撞倒在桌子上,禁不住,怡悦大吐一口鲜血,“你……”

这时,怡不屈走近屋内,急忙扶起怡悦,对美仁厉道:“你这个不孝女,敢这样对你悦姨,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怡悦冷笑着望着虚情假意的怡不屈,不着痕迹地抚开他的手,冷淡地道:“爹,似乎你曾答应过女儿,不会踏进这个屋子半步。”

怡不屈一脸尴尬,心中虽恼怒,但也未曾显露在脸上,一声不吭,阴沉着脸离开了屋子。

怡悦又吐了一口血水,对着双手捂着脸的美仁道:“你最好马上给我滚出天一谷,在我没反悔之前,马上给我滚出去。若是你以后再敢踏进谷中半步,就别怪我换另一种方式对你。从今往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你给我滚。”

怡悦在心中默默地念着:走吧,孩子,离开了,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抬起殷红如血的双眸,美仁发了狂地桌上的茶盅果盘等全数扫落在地,但似乎这些都无法宣泄她的恨意。就这样,她一边怒吼着一边砸着屋内所有的一切,但凡能够挪动的,都被她给砸了,就差没拆了这座屋子,屋内一片狼籍。

静静地,怡悦只是静静地闭着眼坐在一旁,任由这个孩子在面前发泄。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心软。

未久,屋内再没有东西可以砸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怡悦深叹了一口气,方睁开眼,却不想见到了美仁那细微的变化,她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这傻丫头怎么会变成这样?

“扑通”一下,美仁再度跪在了怡悦的跟前,两眼空洞地望着他处,“咚”地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道:“还您十年的养育之恩。”

抬起手,怡悦想扶起美仁,却硬生生地收回,抿紧了唇一句话都不说。

“咚”地第二个响头,美仁道:“还您八年前的救命之恩。”

“还您这十年来所赋予的一切。”“咚”地第三个响头,美仁久久未曾抬起头,俯在地上,双肩不停地耸动着,她在无声地流着泪,半晌,方抬起头,幽幽地道:“我,怡符衣,今日在此磕完这三个响头,从今往后,是生是死,都将与你再无瓜葛。”

说完,她便迅速起身,欲夺门而出。

怡悦突然猛地回过神,拦住了她的去路,扶住她的双肩,紧张地问道:“告诉悦姨,你是不是练了那种邪功?”

双眸之间色彩褪却地很快,心中的戾气虽未完全殆尽,但伤痕再也无法食愈合了,经过了悦姨的关心到冷漠,再到关心,她已无法若无其事地再回到从前,亦不想面对,她只想快快地逃开这个让她憎恨的魔域。

“这好象与你没什么干系了。”美仁的语气甚是冷淡,无情地抚开怡悦的双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怡悦的身体摇晃着,眼中满是惊恐神色,未作多虑,冲出屋子,追上美仁再度拦住她,颤着声道:“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散了它!”

抬起执拗而倔强的黑眸,美仁一时间心中涌起悲凉,嘴边不自觉挂着一丝冷笑,若不是为了完成悦姨下的任务,她何以走至今日这个地步。

一直以为悦姨教她的,与天一族的那些个女儿不一样,可到头来,一切都是一场空。

什么亲情,什么养育之恩,全是骗人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骗。

“散不散,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您费神。”她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越过怡悦,离开了。

怡悦强迫自己镇定,冲着她背影大叫了一声:“找个男人,散了它,你给我散了它!”

可美仁就像是聋了一样,绝然的背影很快地就消失了。

身后一个厉斥:“你最好给我安份点,当年惜丫头坏了事,已经让我怡家丢尽了脸,而你,我以为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居然也走上惜丫头的路,这怨不得我怡不屈。总算,老天有眼,还给了我一个素素。你将这丫头逐出天一谷也好,总算是去了我心头这根刺,她只要还留在你身边,就是我怡家的悲哀。你给我安份守已点,或许还可以多活几年,要是让这个臭丫头再坏了事,我定饶不了你。”

怡悦对着父亲冷笑了几声,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错怪了姐姐。请你离开这里,以后别让我见到任何一个怡家人在我面前出现。”

回来屋内,怡悦便禁不住身体的虚弱,软软地滑倒在门扉之处,捂着胸口,又猛吐了一口鲜血,望着衣袖上,衣摆处所沾着的鲜血,她凄凉地笑了出来,再用不了多久,她会和怡惜一样,变成一个脱发,面色枯黄的丑女人了。

想她怡悦这一生最重视美貌,却要在死的时候,是一副丑陋无比的皮囊,这也许就是报应。

“姐,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姐,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害了符儿……姐,对不起……呜呜呜……”

怡家的人不爱她,怡家的人不要她,怡家的人不容她。

就连离开天一谷,她都要大开杀戒。早已麻木了,她甚至不知道手中的纯钧剑究竟伤了多少人,也不知道为何连家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更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样离开了天一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