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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花满堂(90)

喉咙微动,她忍不住往那位王大婶身边挤了挤,小声问向她:“大婶,想请问,那位明家二公子现在身在何处?”

那位王大婶惊愕望着美仁凑过来的头,结巴道:“你……你……你是谁?怎……怎么可以偷听别人讲话?”

“大婶您莫惊慌,我不是坏人。只是带着亲人上京城来求医,不想遇上这么大件事,一时间好奇而已。”美仁浅浅一笑,一脸真诚的模样。

“吓死我了——”不停地拍着胸口,这位王大婶眼见这位姑娘美若天仙,出尘脱俗,绝非恶人,忍不住地附在她耳朵旁,戏问,“姑娘莫不是他相好?”

微皱了皱眉,美仁一脸迷茫地望着那王大婶,未应。

那王大婶一瞧见美仁这副不暗世事的模样,肯定是被那明家二公子给迷惑,便开始喋喋不休:“姑娘,瞧你的模样不食人间烟火,可别被人骗了。他那种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听说啊,是为了避家丑,才将他的妹妹给嫁人的。姑娘可不要泥足深陷,他那种人不能信——”

“他那种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一听到这句话,美仁的浑身就开始不自在,这位大婶胡说八道这么久,这一句确实是万分正确。

“大婶,您真的好厉害,人家这样的家事你也能探听到,真是让人好生钦佩,”言下之意,大婶,你真的很长舌。忍不住,美仁保持她一惯的笑意,浅浅地笑道:“不过那明家二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呵呵呵,”那位王大婶被美仁这一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方道,“他啊,可是飞黄腾达了,据说两次救了皇上的命,如今就等着加官进爵,官运亨通。”

也就是没死,反过来去报效赵恒了,以自己父亲兄弟的血肉换得了所谓的加官进爵?他真的背叛了,做了一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贪生怕死的小人?

望向那城门上的五颗人头,突然间,美仁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姑娘,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要不要去看大夫啊?”那王大婶不知在何时又冒了一句话。

轻应了一声“没事”,美仁舒了一口气,转眸之间,在人群里,她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是向昕,他正双手抱胸盯着那几颗人头,只见他抿了抿唇,倏然转身,离开了人群。

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美仁终忍不住地破开人群,追了过去。

只是匆匆一眼,向昕的人早已失去了踪影。

她还在期盼什么,缘份早已尽了。

或者是在明家待的太久了,她便多了一些莫明其妙的情绪,她们天一族的女人不需要太多的情份,她只要守着对娘和悦姨的那份感情就好了,其他的……都不再需要了……

明家人的生与死,一切的一切,从今往后都再与她毫无干系。

她的家,只在杭州,只在倚笑楼……

第五十一章 横生突变

从西水门慢慢地走回客栈,美仁一直在考虑着如何出城。由于昨夜的事,各城门都已封锁,要想顺利离开京城,势必还要在这里多待上几日。

也不过晚几日回到杭州,晚几日见到悦姨和倚笑楼的那些个姑娘们,想到倚笑楼,压在胸前的千斤巨石也渐渐没了。

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推开屋门,美仁望着空无一人的床榻,只是那一刹,所有的不安全数回到了脸上。

快步走向床前,她拔下那钉在床头的蛇形小锥,取下那上面的字条,上曰:勿念。

勿念?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狂妄?她竟然不知怡素被绑着还能找人救走她。

掌心紧握,再张开时,那张字条已经换作片片碎末。

冲出客房,她一把揪住前来送茶水的店小二,怒道:“我临行前不是交待过,任何人不得踏入这个房门,给你那么多银两,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了是不是?!还是觉得我的银子很好赚?!”

“叭”的一声,那店小二手中的茶壶茶盅摔得粉碎,茶水溅了美仁裙摆全是。强抑着心中的怒火,她将那店小二猛地一推,厉声道:“说吧,我走后,是谁进过屋子?”

“向……向姑娘,是两……两个男……男人……”那店小二战战兢兢地应着,早上出门时这位向姑娘对他笑的时候,他再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只觉得世间的所有事物都变得很美好,若是向姑娘能天天对着她笑,就算老天爷罚他短命十年二十年,他也甘愿。可是眼前的她,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方才他好像看见她的双眸泛着妖异的红,这太可怕了。

“两个男人?”

男人?还是两个?族人怎么可能会派男人出谷寻天一圣经?

她又问:“长什么样?老的少的?高的矮的?是黑是白?”

“两个年轻人,个头都挺高的,一个长相很俊,还有一个长的也不差,只是肤色有些偏黑,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长得俊?天一族的人就没有长的不俊的。

在脑中搜索着天一谷中她所有有印象的男人,除了怡家那几个老不死的,其他的男人她从未关心过,长得是圆是扁那都与她无关,隐约记得几张脸,但没有一个是符合这小二的形容。原以为可以省心一些,可以回杭州,可以回家了,却未料到,居然还出现这种事。该死的,都怪她太过大意了,她不应该留怡素这个祸害一人在客栈,就算是绑在身边,她也应该绑着她一起走。

美仁怒道:“你可以滚了,我住在这的这几天要是再敢让人踏进我屋子半步,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小的一定留心了,再不敢了,”那店小二战战兢兢地拾起地上的碎屑,蓦地抬头,小心翼翼地又道,“向姑娘,这也不能全怪咱,是其中一个男人说是你表哥,说是晚一步于你和你妹妹两人到京城,这一到京城就来寻你们了。”

“什么?表哥?”见鬼,她哪里来的表哥?

“你妹妹本来病重躺着好好的,然后一见着他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十分激动地叫他了一声表哥,所以这样,小的才放心离开的。”那小二补充道。

她点了怡素的穴道,能动还能说话,就是那个自称是她们表哥的人替怡素解了穴。

该死的,她就不信这几天,他们能飞出京城。

自那夜楚军兵变失败之后已经匆匆过去三日,捏着手中的酒壶,猛灌了几口,景升不知道这三日来他是怎样度过的。

桌上正放着圣旨,那是他“出卖”父亲,“出卖”兄长,“出卖”亲人,“出卖”数万兄弟换来封侯拜将的“证据”,在他眼里看来,就是个屁。

他早就说过那个昭武校尉严士远很有问题,绝非是一个可信之人,可除此之外,却还有内奸。三天过去了,他竟然查不到那个人是谁,他有怀疑过向昕,可经过三日的查探,他知道不是他。

为了保全大哥他们的性命,他只有做一个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小人,在最短的时辰之内逼退他们,他们有退路,就还有机会活着出去东山再起。可他错了,他算错了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不是都可以全身而退的;错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还以为凭那些虚招可以瞒过那些人。

大哥死了,三叔死了,死于万箭穿心,为的就是护着爹、景承,还有更多的兄弟离开。为何要到了最后一刻,大哥才知道要放弃,才知道他们训练出来的楚军不是天下第一,不是坚韧不可摧的。只要是人都有他的弱点,服了龙奇果又怎样,一样有弱点。

呵呵,如果挡住那些禁军的是他,而不是大哥,不是三叔,情形就会不一样了,他们就不会死。

楚王来了,带着那雕龙玉佩来了,十万火急地赶回来了,没有人知道他与赵恒彻夜长谈了些什么。他只知道次日夷山之上的所有一切,便毁于一片火海之中,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才火灭烟散。城外那两万将士只有少数先锋,其余人的命全保住了,但全数编充边疆,抵抗契丹大军;名义上捉拿叛党的告示虽未撤回,但他知道赵恒不再追究了,他明家人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大哥与三叔的尸首挂在城门之上,已经三天了,这是赵恒对明家的惩罚,要他们明家活着的所有人都记着这个惩罚。他什么都不可以做,只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醉生梦死。

又灌了一口酒,可是那酒坛里仅剩下这最后一滴,他扯了扯嘴角,嗤笑出声,只听“叭”的一声裂响,一直握在他左手的酒坛跌得个粉碎。

楚王要他下跪对天起誓,今生今世只忠于当今圣上赵恒,如有二心,不但自己身首异处,明家将再无活口存世。逼他发完誓,楚王便离开了,临行前,对他说了一句:三日后,将景轩好好安葬。从此,楚王不会再踏入京城半步。

外面的人都传他是踏着自己亲哥哥的尸体飞黄腾达了,其实守在这明家的每一个官兵都知道他是被变相软禁了。

醉眼望着面前摆着的一对磨喝乐,那一男一女的娃娃正笑眼盈盈的望着他,正如她一样,整天的笑嘻嘻,可是在那些笑脸背后,有谁知道哪个才是发自内心的……

“美仁,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摩挲着那上女娃娃的脸部,他痴痴地笑了起来,口中喃喃地念着,“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空馀床。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犹闻香。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相思黄叶落,白露点青苔……美人在时花满堂……相思黄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