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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宴(204)

作者: Doings 阅读记录

国之建朝以来,边境常年征战不断,匈奴狄人时不时就大肆进犯,无一日安宁。

他的心悬在刀尖上,刀尖立在城门下,万钧山河股掌之间,不敢掉以轻心,连喝醉都是没有过的事,就更不用说让女人睡到他的枕边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同一个女子单独相处,他的脑袋晕晕的,想训斥什么,又觉此时寄人篱下,实在没什么底气,而且人家才刚刚救了她,就算、就算当着他的面做了什么,那是在人家的房间,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不管他怎么集中精神,耳朵和眼睛都不听使唤一样,慢慢地被什么东西侵占了,静悄悄,酥麻麻,身体软乎乎,像服用了软筋散。

他痛恨自己失了血性,被调回京中这才多久?跟着那些王孙贵族混了几天日子,就学得放纵起来了?他因下一脑袋直接撞墙上去,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不料起先受了伤,疼痛麻痹神经,也没个轻重,这一下直接把自己撞晕过去了。

招晴系上腰身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他脑袋点地整个人磕在地上,像一条大爬虫抽搐了两下,尔后死睡过去,不禁笑弯了腰。

之后的日子,因为谢府的暗卫始终在红子坊一带徘徊,时不时还以公务为由进入画舫大肆翻找搜人,加之张靖雪重伤未愈,便好生在招晴的闺房养了一阵,这才度过风波。

一男一女朝夕相处,张靖雪又是一根脑筋思考的人,得知招晴卖艺不卖身之后,心思就活络了起来。某一天忽然说要为她赎身,她还以为他在说笑,直到后来他一再表示想要娶她过门,她才正视起他来。

“烟花之地的姑娘有什么名节不名节的?关上门你我谨守分寸,彼此有数就好。如果是因为我救了你,你想要报恩,那就更不必如此了。”

“不是。”他急急抢白,“我是想要还你的恩情,但我、我也不只是这么想的。”

“那你怎么想?”

他对上她水润含笑的眼眸,花钿贴在额心,眼尾被描得又细又长,像极了慵懒的波斯猫。他莫名咽了口口水,模样瞧着是又憨又傻。

招晴骤然懂了他的心思,没有遮掩,直白地问道:“你喜欢我?”

“嗯。”他坦荡地承认了。

“你是武将出身吧?”

张靖雪一头蛮牛涨红了脸说:“我堂堂七尺男人,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也无愧父母高堂,想来就算喜欢一个坊间的女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嫣然一笑,双腿盘桓坐在脚凳上看着他,他魁梧的身躯映照在夕阳的柔光里,显露出一种异样的柔情。

飘零久了,想要停泊,想要家,想要一个温存呵护的丈夫,想爱一个英武的男人,这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她没有舍得拒绝这名男子,他待她款款而炽热的情意,令她动摇。可就在当晚,她被梁太尉的一位子侄给看上了。

梁家在朝中如日中天,还有圣人赐婚,那位六品小倌仗着梁姓横行霸道,居然没有一个人前来阻拦,就连相伴多年的老鸨也装起瞎目,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招揽客人。任凭她喊破了嗓子,那些人也都看客似的,漠然而戏谑地等待着结果。

而这时张靖雪正苦苦等待着。

前院的靡靡之音不绝于耳,间或女子嬉笑怒骂、夹杂哭喊的声音,有时缠绵,有时哀婉,这么些天他早已习惯了,青楼的女子大多没有选择的权利,说是只卖艺,但坚持到最后的又有多少?比起自保,名节何足轻重?

也就招晴骨子硬,生生地扛,再加上她在红子坊一带名气不小,连年都是花魁榜上热门的竞选者,男人们也大多给她些薄面,平日里愿意捧着她,可要碰到个不知好歹的,动手也是常有的事。

想起白日里自己粗鲁的表白,唯恐吓得她不敢回来,他越想越是心焦,再也坐不住了,拿起长刀掠了出去。

雾霭蒙蒙的天,夜不是全黑的夜,无声布局着风雷细雨。

他举起长刀,劈下梁上的柔白纱幔,盖在衣不蔽体的女子身上。转身他朝醉过去的男子扑去,按捺不住腾腾的杀意,欲要一刀砍了他的脖子,让这梁家的小倌血溅当场,可他刚抬手就被拽住了。

她柔软的手臂爆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力量,哭着喊着,巴掌拳头全都落在他身上,就这么打醒了他。

“你今日若杀了他,我所受的屈辱就都白费了。”

“可他欺辱了你,我怎能任由他活着?!”

她怔怔地看着他,忽而笑了:“他会死的,但不可以在这里,不能在我这里,你懂了吗?”

不知何时窗外飘起了细雨,凉风卷进屋内,一地的狼藉。他的眼圈红了,丢下刀,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