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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电影人(333)

一些名人也写信了。一位知名的运动员道,他会选择第一次拿奥运金牌的那一天,一个北斗级学者也道,他会选择他发现了某个定理的那一天……

非常出乎兰生意料,欧阳囡囡也来信了。欧阳囡囡早就是个全国知名的女演员,却说,她从山里浑浑噩噩被拉出来扮演“彩凤”,而某一天,那位导演买了教材,要教她汉语拼音,还要教她认字读书,并对她说:“如果不愿再回乡里,可以继续当演员的。”

因为素材实在太多,谢兰生对这部《一天》该如何拍想了许久,直到这回古堡度假才产生了初步构思。

他从来不急于动手。

他总需要一段时间仔细认清他的冲动,而后再从最为准确的点出发并且创造。这个东西比较玄妙。谢兰生常常感觉,他从出生的那天起,他的身体就是在由无数的人所共享着,那些人在不经意间讲述他们的人生片段,而自己呢,认真倾听、认真感受,用电影来演绎故事。也有的时候,谢兰生有一些想法,有一些主意,可年复一年地过去,故事里的主人公门总是不愿与他谈心,不愿把自己交出去。他们常如幽灵一般在兰生的心里出现,似乎是想推荐自己,想为人所知,可在仔细观察之后却又突然渺无踪迹了。在这样的时候,谢兰生也毫无办法,他只能够告诉自己,好吧,他们两个还不合拍,自己还要再成熟些。

而这样的共情能力有时候又不是好事。

兰生后来细细回想过,发现,车祸那年,拍《白马》时,他其实早意识到了他跟角色重合太深,但他当时仍渴望拍,那是一种堂吉诃德式的渴望。因为对方在指望他。他又兴奋,又恐惧,那段时间经常觉得“我的电影会杀死我”,最后果然是出事了。若不是他想起莘野,那脚刹车不会存在,而且后来也是莘野令他完全走出《白马》。

…………

他们很快结束度假。离开古堡的那一天,兰生、莘野出发以前到湖心岛又转了转。

“真好,”谢兰生手插在兜里,垂眸望着黑白天鹅,“我更喜欢悠悠闲闲,不大喜欢赶着玩儿的。”

“嗯。”

“四十六了,可能老了。”

莘野脚下一转,手插着兜,有些认真,说:“没。”

兰生笑笑,与莘野面对面站着:“真的,咱们再在一起20年我就正经是小老头了,跟你喜欢的那个人会越来越不一样的,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

“时间总归在流逝着。”莘野理理兰生的发,“别的东西我不敢讲。不过,我知道,我的心意不会因为你的改变而减弱一分。那个时候,我会喜欢你的每一根白发,会喜欢你的每一条皱纹,即使你不再年轻力壮、不再风华正茂、不再才华横溢,甚至,即使你弱了、痴了,我也会为你而战栗、为你而疯狂。你身上的一切变化由你自己本身而来,我爱着的是你内心最本质的那些东西。我会喜欢任一天的你,从最初直到最后,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不管是青涩的,还是成熟的,不管是喜的,还是怒的,不管是……”

没等莘野说完这句,谢兰生就打断了他。谢兰生把两只胳膊环上对方的颈子,含他嘴唇,说:“我也是……”

接吻片刻,兰生贴着莘野的唇,又喃喃道:“我也是……”

两人舌尖再次交缠。

湖水翠绿,草地嫩青,金色阳光照在上面好似为其刷了金粉,轻风偶尔吹过草尖便掀起来碧涛金浪。在岸边湖里,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一只天鹅扑起翅来,而后,一大群的黑白天鹅竟齐齐地扇动翅膀,高声叫着,推推搡搡,向两边展开,而它们的尾后几米处,一对恋人正在拥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兰生才说:“行了……走吧,下午飞机。”

“……嗯。”

…………

回到北京,谢兰生一边做《去岳阳》的剪辑,一边画《一天》的分镜。

对于一个导演来说剪辑永远是困难的。在拍摄的过程当中素材必定会多出来。他会产生新的想法,也会受到演员启发,可这说明最初分镜的一部分要被舍弃。选什么、不选什么,会让导演陷入痛苦。经常,一个导演看来看去以后反而不太确定“这段是不是在重复”“这段是不是能拿掉”,他需要能保持清醒。而且兰生有个习惯,每一天在做剪辑前,他都会把前面内容仔仔细细再过一遍,看剪辑点是否流畅,也看内容以及节奏,这很费时,一两小时瞬间消逝。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莘野请了谢兰生的两个朋友加入“深蓝”。莘野曾问谢兰生有可以相信的朋友吗,谢兰生就推了几个,包括北电室友张世杰、王中敏。毕业以后世杰中敏一直在开广告公司,不过去年广告公司效益不好关门大吉了,莘野便请他们两个一起加入了市场部,当高管,还给了点深蓝股份——给高管们的股份是工作一年后成熟25%,工作两年后成熟50%。张世杰是vp of email marketing,王中敏是vp of social media marke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