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独立电影人(19)

这一下子就把双方当前形势给逆转了。两河不敢轻举妄动。

电话里,王台瞬间反应过来——莘野是被当记者了,于是耐心地配合着。

两河乡长举棋不定,不过,还是伸手接过来了。

王台说:“你好你好,误会误会。是这样,他是我一朋友儿子,不是什么境外势力,刚毕业,还没工作呢,不懂国内这些事儿,麻烦你们让他走吧。”他配合着,装作真的知道莘野的太奶奶今年105了,也装作真在证明莘野此行只是为了“尽孝”。

两河乡长含糊应了。

挂断电话,谢兰生又趁热打铁,对乡长说:“真的,我们不是记者。您要还是不大放心就把里面胶卷抠走,我们不要了。”

乡长需要时间想想,并没有立刻答应,道:“你们在这坐一会儿。”

小红一听还不让走,两行泪又刷刷下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我们真的不是记者……”她怕且慌,声音都微微发颤。

谢兰生用一只手臂把小红紧紧搂住了,说:“别急别急,咱们只是陪莘野来拍些照片给太奶奶,又没干过不好的事,相信乡长和乡干部不会冤枉了好人的,咱们几个等等就好了。”说完,还对乡长又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肘儿,说:“您去忙吧,您去忙,不用管我们,也别着急,该吃晚饭就吃晚饭,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样一样慢慢地来,我们几个等着就好。”他跟莘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既点出了威胁,又给足了面子,让乡长在众人面前有高高的台阶下来。

两河乡长看看兰生,没说话,一转身出去了。

而后,谢兰生和其他的人便陷入了漫长等待。在严防死守下,小红一直在淌眼泪,谢兰生则轻声安慰,摄影师罗大经、录音师张继先显得十分焦躁,一直转来转去,宛如两只笼中野兽,只有莘野翘着长腿坐在贵宾的沙发上,一直看着谢兰生,并用中指和无名指轻轻地敲右边扶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六人在乡政府一直等到晚上十点,两河乡长才又进来,语调平缓,说:“你们几个可以走了。”

除莘野外,所有人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乡长语气有所缓和:“拍照录像要介绍信,我们也是按照规定办事儿。看你们是真不懂,这次就算了。”

谢兰生说:“谢谢,谢谢!真不好意思,麻烦咱们两河乡了。”他知道,这位乡长权衡利弊过后已经做出决定。

“好。”两河乡长暗示着说,“央视台长可能担心,回去以后打个电话。”

“当然当然。”

因为知道夜长梦多,也知道寒暄到这差不多了,谢兰生伸出手一招,赶紧带着小红小绿、莘野、罗大经、张继先离开了是非之地。出大门时,两排壮汉在走廊上提着铁棍盯着他们。除去莘野还跟大爷似的优哉游哉闲庭信步,另外五人都垂着头急匆匆地穿行而过。

出来,外面已是漫天星斗。初夏天气潮湿溽热,让人窒息。蝉鸣仿佛一阵急雨,扑面砸来,把谢兰生满腔热情给浇了个透心凉。

他真高兴不起来。

一个问题暂时解决,另个问题随之而来——没介绍信,连“开机”都做不到。

他想:究竟为何会这样呢?他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只是想当导演、只是想拍电影而已啊。

也不知道谁家的狗声嘶力竭一直在吠。挫败、茫然交织起来,一起拧成一根鞭子,狠狠抽在谢兰生的心尖儿上,生疼生疼的。

“谢兰生啊,”同样也已退休了的录音师张继先说,“不然算了吧,太难了,这才刚开一个头儿。”

谢兰生却摇了摇头:“我想办法。”

他们两个继续劝说:“自己拍片,太难了,以前没人这样干过。”

谢兰生还是重复:“继续筹备。我想办法。”

莘野转眸看了看他。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

对于取景地,谢兰生的二号选择在河北省,叫“盱眙村”。它坐落在一座山上,盱是张目的意思,眙是远眺的意思,由名可见风景优美。

谢兰生在某天上午悄咪咪地摸进村里,一眼看见村口蹲着一个大爷,便凑过去,问村长家是哪一幢,又问,能不能在他屋檐下躲躲太阳、喝一口水,对方应了。

得到对方的允许后谢兰生也蹲在村口,跟人挨着,一口一个“大爷”一口一个“大爷”地叫,倍儿亲热。他说自己是北京人,逼逼逼逼没完没了。等熟了,他问大爷:“大爷,村长平时喜欢什么?”

大爷说,村长最爱抽烟喝酒。他的口音非常浓重,但谢兰生还是懂了。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