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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电影人(168)

一杯一杯黄汤下肚,才宽夫妻轮桌敬酒。李芳芳还在哺乳期,才宽一人代劳全家。他在父母的带领下一桌一桌地转过去,才宽父母喜笑颜开一位一位地介绍着,而每一个宾客都说:“您儿媳妇真好看哎!”“你小孙子真可爱哟!”这一天是才宽父母几十年来最渴望见的——他们家是众人眼中让人羡慕的一家。

他们其实依稀感到儿子儿媳并不开心,可是这又怎么样呢?生活已经这样圆满,他们只是幼稚罢了。

两家父母笑声连连,人人眼神充满艳羡,华国光的那个角色点出电影的主题来:“才宽,芳芳,你们两个都在北京,夫妻恩爱,孩子也可爱,是太圆满的一家了!”

兰生发现,相比原来,电影效果竟然更好。

首先,因为群演是临时招的,谢兰生没给看简介,他们全都当真以为电影主角非常圆满。

其次,其实谢兰生并不非常懂不同人的不同特质。

现在,在免费的“周岁宴”上,有一些人因为免费拼命吃饭拼命喝酒,到酒酣饭饱要走了时,竟还有人把几张桌剩下的酒兑在一起,揣在怀里打算等下偷偷带走再接着喝!祁勇不用兰生示意就转过去抓紧了拍。

还有些人非常明显素质很高气质很好,应该是来看拍电影的,兰生早把这样的人分到一桌演同学们,他们一看就跟普通群众演员并不一样。

这段拍摄有条不紊,很快就进行到了全片的最后一镜——在周岁宴临结束时,夸过夫妻神仙眷侣,大家发现孩子竟有一根白发,爆发出了阵阵哄笑:“你才一岁,就老了呀!”“你有什么好愁的呢!”

就这样,在欢乐的笑声当中,电影《圆满》正式杀青了。

谢兰生在场地中间对“群演”们表示感谢,让华国光给来的人每人10块作为薪酬,华国光也照着做了。

谢兰生本来以为接下来就没他事了,群众演员拿完工资就全都会离开这了,于是退到台子边上。可没想到,谢兰生看见,一个学生拿完钱后犹犹豫豫地走过来,问他:“请问您是导演吗?”

“……嗯,”谢兰生说,“对,我是导演。”

得到答案,那个男生高兴地道:“拍电影可真有意思!这个钱我不会花的!会当纪念!”

听到这话,谢兰生呆了。

对方又问:“导演,您能不能签个名儿啊?就在这张钞票上面!我想留念!”

摄制电影五年以来头一回被人要签名,谢兰生的胸膛热了,他动情道:“当然可以。”

说完,谢兰生就走到一旁铺着红布的桌子前,躬下腰,在“纪念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谢兰生,《圆满》”这几个字。对方明显不认识他,可是依然非常高兴。

而其他人看见男生拿到导演的签名后也都攥着钞票涌来,对兰生说:“导演导演,也在这上签个好吗?”

谢兰生就一一应了,趴在桌上直不起腰,给群演们一个个签,同时嘴角含着笑容。

这些普通的中国人不是为钱,不是为名,他们单单觉得电影有趣、觉得此刻珍贵,想要留下一生的记忆。

多好啊。

来签名的越来越多,最后,当群演的所有人都不想花掉这份工资了。

兰生签了好几十份,手指头都有些酸痛,但开心。

他作为一个导演,头一回被自己国家的普通人尊重着。

…………

这天晚上,在散伙前,剧组照例吃杀青宴,谢兰生请大家去了刚开的“罗杰斯餐厅”,比麦当劳高档一些,主要是吃非油炸的。

一边吃,谢兰生一边说杀青后的工作安排:“明天莘野会亲自去澳洲的ABC LAB盯盯后期。从这里寄胶片过去最快也要一个星期,莘野他是有签证的,可以亲眼看看效果。”

小红小绿:“哦哦哦哦……”

美国回来的焦点员问:“为什么去澳洲做呢?”

谢兰生笑:“一方面是效果更好,另一方面,在中国,如果没有拍摄许可是找不到冲印厂的。我第一部 就是筹资到澳洲去做后期的,剪辑、配光等等步骤全部只够做一遍的。其他人呢,有人,就孙凤毛,是请已经不冲了的胶卷厂用旧机器冲的,机器半道还卡那了,胶片呼啦啦全废了,还有人是请冲印厂用剩下来的药水冲印,比如张凯。现在我们不大穷了,都尽量在外面做了。我卖掉了几个版权,凤毛还有张凯他们也在拿到奖项以后被国外的基金资助了。凤毛拿过法国南方基金还有荷兰的鹿特丹基金,张凯则有日本大导xxx的工作室投资。”

“原来如此,”众人十分感兴趣,而后又和谢兰生的过往同伴们一样,问,“谢导,您最开始为啥从制片厂辞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