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独立电影人(13)

罗大经要4000块薪酬,不肯降,说不差活,也有别人想要请他,谢兰生在纠结之后也答应了,道:“4000可以,按月支付。”谢兰生想过了,觉得,这个活儿不大正经,有危险,对方多要也挺正常。再说了,罗大经的这个资历潇湘厂请要一月500,那四个月就是2000,4000只是两倍,也还好,老头儿都60岁了还要跑到穷乡僻壤,所耗精力要乘以2,不比以前在电视台。谢兰生一直都认为,他对别人尽可能好会收获到同样的真心。

对于那句“按月支付”,罗大经问能否改改,因为他这边正急着用钱——儿子又被找上家门了,必须再还10%,现在还缺2000,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他看着挺难以启齿,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进入正题。谢兰生觉得,他们俩是剧组中心、灵魂人物,应当保持和睦融洽,最好不要产生矛盾,于是帮了罗大经一把,让罗大经预支了2000,同意以后每月再给500,但前提是罗大经要接受未来超时工作。

在罗大经进组那天,谢兰生把钞票点好,亲自递到对方手里,十分认真,说:“大经哥,咱们俩是剧组的核,麻烦以后多上上心,把《生根》给拍到最好。这部片子是我的命,是我的希望。咱们剧组就几个人,大家全都是一家人,您有困难都可以说,我这肯定尽量帮忙。辛苦了,大经哥,麻烦拿出看家本事来,好好拍!”

他是导演,但没资历,刚从学校出来不久,还没独立执导过,也压不住合作伙伴,只能打打感情牌了。

罗大经刚接受下了谢兰生的诸多“帮忙”,解了自己家的燃眉之急,心里暖和,诚恳道:“当然当然,我会认真对待它的,不要担心这些问题。”罗大经的皮肤很白,身材又高又胖,宛如一块巨型年糕。

谢兰生说:“嗯,辛苦了。”

“对了,兰生,能弄一台35mm摄影机吗?”罗大经问,“我用起来比较顺手。”

“我也是有这个打算,看能不能借一台来。”谢兰生笑,“还有,我想亲自跑趟河北,买胶片!你知道的,从原厂买是最便宜的,能省下一大笔钱。”

罗大经说:“好,我会等着你的胶片。”

罗大经并不知道,谢兰生因请他拍摄预算已经捉襟见肘。

为去保定买35mm胶片,谢兰生最后选择了……扒火车。

他在一个地方猫着,见拉煤车缓缓驶过就跟着它奔跑起来,而后看准时机“腾”地起跳,抓住车厢的上沿儿,只觉耳边风呼呼响。拉煤火车的车厢都是敞开的,没有盖,他使劲儿蹬了几下,胳膊上的肌肉鼓起,终于如愿翻进去了,哗啦一声摔在煤里。在谢兰生翻进去时火车速度已经起来了,万一他的力量不够,摔下来,就翘辫子了。上车后,他又徒手把脚下的煤堆刨了一个大坑出来,躺进去,看着上方蓝蓝的天,笑了。他笑得欢畅,脸和身上黑漆漆的。他眯着眼,看蓝天、白云,还有上方时隐时现的道道金光。

到了保定乐凯胶片,谢兰生才猛然发现对方已经不再生产拍电影的大本胶片了——国产胶片质量太差,各制片厂不想用了,大本胶片会被裁成照相用的普通胶片。谢兰生好说歹说,乐凯的人才同意了给他一些没被裁过的。

他算计半天,最后买了9本胶片。9本胶片90分钟,而电影大约84分钟。可没想到,就在兰生抱着胶片离开乐凯的大门时,刚才那个乐凯工人气喘吁吁地追出来,猛地又往他的怀里塞了一本电影胶片,说:“拿着这个!我送你的!84分钟的片子,导演绝无可能用9本胶片拍出来的。”这举动让兰生想哭。

谢兰生扒着火车过去,扒着火车回来,破布兜里装着乐凯的35mm胶片。回程时,他刚跳下车,就听见远处一声大吼“艹你麻痹!扒火车的!”,吓得赶紧撒开丫子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他整个人都被染黑了,洗出三盆黑色的水来。

买到胶片,他又去向北电老师王先进借摄影机,没有想到这个过程十分顺利,电影学院的器材库正好有台被弃用的。这摄影机不能录音,噪声很大,蜂鸣似的,可谢兰生并不在乎,觉得再用一台设备录就可以了。

至此,还不到两个星期,谢兰生就搞定了摄影师、摄像机还有胶片,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

所谓“下一步”,就是选演员。

本着“省钱”这个宗旨,他全请了非专业的,也就是“纯天然”的,觉得这些新人演员有真实感、有质朴感。

《生根》剧本围绕一个农村女人来讲故事。她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结婚生子也在农村。

在选角时,谢兰生的面试要求非常简单。演员不需要背台词,也不需要表演片段,而是必须对着镜头说自己的成长经历,说她自己来自哪儿,上过学没读过书没,一直以来在做什么,家里一共有几口人,家庭成员关系如何……与一般的选角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