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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靥(4)

姬稷心中郁闷又烦躁。

原以为趁她对那墙自言自语时吓她一吓,就能将人赶走,哪想此女胆大,不但不跑,竟敢还敢询问他是谁。

瞧她衣着,虽朴素无华,但姿容柔美,令人眼前一亮,定是外面那些人送进云泽台的礼物之一。能挑出这等相貌的人,她的主家倒是费了些心思。

美人是美,就是太不识趣。

谁准她张着那双大眼睛正视他的!

荒凉的宫宇满是枯叶杂草,天边夕阳渐退,秋风呼啸刮过,呜呜咽咽似厉鬼哭泣。

姬稷耳朵一耸,屏息遥听风从墙那边传来的动静。

习武之人,耳力胜于常人百倍。一墙之隔的街市,各家私卒的脚步声逼近又远走,外面再无半分响声时,姬稷袖下紧握的拳头这才松开,掌心全是汗。

“方才你说话,嗓音颇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赵枝枝继续努力搭话,眨着友好善意的目光。

姬稷板着脸,不理。

此刻他装着女子的衣裙,梳着女子的发髻,谁都不想理。就是他王父来了,他也不会理。

更何况,她问的这是什么话?他是男子,声音本来就该低沉稳重。

赵枝枝怕他误会自己有意挑衅,云泽台的女子,听不得别人说她们半句不好,哪怕说嗓子哑也不行。

她连忙添上一句:“虽然有些沙哑,但你的声音仍是十分清丽悦耳。”

姬稷并未被取悦到,胸中闷气更堵。

着妇人装扮是一回事,顺理成章不带一点怀疑被人认作女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赵枝枝悄悄用自己的眼比划,这个人身姿高挑,不知吃了什么长大,才能生得如此天人般的仪容。真是令人羡慕。

阿元和金子总说她是云泽台最美丽的女子,若是见了这个人,大概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了。

姬稷紧皱眉头,虽不喜被人窥见此刻女容模样,但因心中记挂外面的情况,也就没有出声呵斥问罪。

他离开时,暴徒正围了季衡的马车,他留下了昭明,有昭明在,季衡不会有事。今日出游,未曾悬挂殷人铜斧图腾,是以各家私卒不会知道他就在那辆马车里,只会当做城中寻常贵胄子弟出行。

旧贵作乱,王宫大门定早已关闭,他回不了王宫,他也不能回去,离王宫最近的云泽台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彼时他没有选择,为避人耳目逃走,只能听从季衡的建议,穿上季衡车里的女子衣裳,戴上车里角落寻来的骨簪发梳。

如今回过神一想,季衡车里为何会备崭新的女子衣裳?

姬稷忽然想到什么,俊白的脸微微一红,心中痛骂季衡荒淫无度,连带着身上这身不合体的衣裳都恨不得立刻扒下。

意识回笼,少女娇软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流血了。”

姬稷抬眼,对上赵枝枝急切震惊的目光。

他一看,手腕不知何时划伤的,留了道细细的血口子,想来是慌乱之间不小心弄到的。

伤口不深,姬稷舔掉血渍,随便用衣袖擦了擦伤口。

赵枝枝在旁目瞪口呆,姬稷察觉到她的眼神,大发慈悲丢出一句:“小伤而已。”

她盯着他的目光更加凝重,似乎透过他看到了谁。

赵枝枝脑中灵光一现。这人为何出现在此,又为何怒气冲冲,一瞬间全都有了解释。

半晌,赵枝枝望向姬稷的眼神里再无畏惧,她叹口气,靠近捧起姬稷的手吹了吹,生怕弄疼他似的,动作小心将干净巾帕系在他手腕,轻声轻气:“小伤若不注意,就会变成夺命的病痛,这里没有医工巫师,你要爱惜自己身子。”

姬稷一动不动,任由少女同情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

“就算弄出伤疤,也不一定讨得了好。”赵枝枝声音更轻,哄小孩子般,温柔耐心。

她定是误会了什么。

姬稷觉得好笑,没有出声解释。

他只是在云泽台暂避片刻,没有与人闲聊的心。

赵枝枝长睫忽闪,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慰藉这位冰冷秀丽的新人。

云泽台众人对姿容发肤甚是重视,轻易绝不会让自己犯这样的错误受伤。生病可以,但受伤不行,受伤可是会留下伤疤的。有了伤疤,日后如何服侍云泽台的主人?

赵枝枝打量眼前默不作声的美人,她不敢妄自揣测,只因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所以才会多想。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伤口尚浅,大概是第一次试。

以前有过这样的事,那是庞家的宗族女。

庞家是宗室旧贵,送女进来有傅姆跟随,一言一行皆有傅姆督导,家人亦能通过傅姆得知女儿的近况。庞姬闹过几次,伤在手腕,说是流血多,看着吓人。后来庞姬再闹的时候,庞家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