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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出书版)(83)

原本只是无心之语,未料想,回头之际却见公子修目光深邃地望着她,她微微低下头去,听他道:“要是有个竹屋就好了。”

他又道:“我们今夜在这儿休息如何?明日再去寻出谷之路。”

花无多点了点头。

公子修显然并不急于离开此地。花无多自然更不急。说是一日,可第二日他们还在这里。

第52章 月下诉情

他们不急,却有很多人在为他们而急。

这一刻洛阳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在得知花无多与公子修双双坠崖后,一批又一批的人先后下谷底寻找,这些人除刘府之人身份明了外,其余一概不知是些什么人。几番遇到还打了起来。

刘顺更是亲自带人下了谷底,先是发现了刘修马匹的尸体,当即在四周寻找,却没发现公子修,刘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暗道公子定然没有死,应是寻找出路去了。忙派出了几拨人沿着谷底道路寻找,却因这山谷中岔路太多,几番均无收获。

公子翌、公子琪那日离开洛阳颇为狼狈,幸而公子翌虽受了些伤,却无大碍,后来与公子琪会合返回京城。途中听公子琪提及花无多与公子修掉落山崖之事,惊怔之后公子翌几日不曾言语,只拼了命般埋头赶路,公子琪也不愿说话,二人便这样一直沉默着马不停蹄回到了京城。

普一到京,公子翌回到大名府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到洛阳寻人及打探花无多的消息。而几日未曾合眼的公子琪,静静地在立在一旁看着他安排好一切,递上一口热茶与他,却被他推开,公子琪再次将茶再次递到他面前,道:“翌,你该吃些东西了,伤口也该从新包扎上药,无多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公子翌微微抬眼看向公子琪,望着公子琪的目光透着莫名的疲惫,他已几日未曾合眼,因一直疲于赶路伤口也没有好好处理,公子琪正要开口再劝,公子翌却似忽然想到一事,忙唤来人吩咐道:“去打听一下,国舅爷可曾回来了。”

花无多和公子修将这附近寻了个遍,并未发现出口,已经四天过去,他们还是没有离去。花无多试着用竹子做了几样简易餐具,刚做好一副竹筷子,很是炫耀地拿给了公子修看。

公子修看着她做的筷子,眸中闪着淡淡的光,柔声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花无多点头道:“很喜欢!”

公子修望着她,轻声又问:“我们真在这里盖个竹屋,如何?”

闻言,花无多眸中一亮,轻快地道:“再在四周围上篱笆,院里再摆上竹桌、竹椅,养几只野鸡、野兔……可是……你会盖房子吗?”

这话问倒了公子修,公子修出身富贵,怎么会盖房子?

见公子修一脸尴尬,花无多笑道:“要是能出去就好了,和那些盖房子的学一学,我们再回来慢慢盖,再买些日常用品,一定要买酒!哎呀,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沾酒星了,还有白饭……”花无多边说边咽口水。

看着她贪吃的模样公子修轻扬嘴角,静静地问道:“无多,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辈子住在这里?”

花无多笑道:“如果找不到出去的路,也只能和你一辈子住在这里了。”

望着她没有一丝阴霾的双眸,他牵起她的手握在手心,淡淡的又问:“那你愿意吗?”

一阵微风吹过,吹来淡淡竹香,她低下头去,轻声与他道:“愿意的。”

顷刻间,他再藏不住那眼角眉梢涌现的无尽爱意。

第二日,公子修发现半山处有一个洞穴,洞穴有风,或许可通向另一处。

山洞很难行,另一处通向不知名的地方,二人因路不熟,摸索着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出了山洞。山洞外杂草丛生树木参天,地处山腰,一时也辨不清到了哪里。他们用轻功一路飞下山,而后没走出多远,便发现了林间小路,路上有马蹄痕迹,二人大喜,便一直顺着路走。

下了山,没走多久便到了庐州地界。

一路上,很多人盯着花无多看,花无多觉得不便,将面具再次戴上。岂料,公子修也向她要了一副面具戴在了脸上。

花无多问公子修:“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公子修反问花无多:“你为什么总戴着面具?”

花无多道:“此事说来话长。”

公子修笑道:“反正闲来无事。”

花无多便道:“小时候有个算命的到我家,无意中看到了我,便说我是祸水命,尤其是这张脸。我爹愁得不行,说自古红颜多薄命,问他怎么化解,他便提及了易容术。我爹很信那算命先生的话,果真找了个人来教我易容术,也就是我师父。我娘去得早,家里没人管我,我师父也不怎么管我,教会了我易容术就走了,后来我一直都没见到过他,听说他已经辞世了。”

花无多边走边道:“还记得我小时候,觉得易容术麻烦,不乐意学,师父便吓唬我,说我是祸水命,不易容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灾难。我那时小,听了很是害怕,便很认真地和他学易容术,还经常和他切磋技艺,互相易容骗对方。后来他走了,我也已经明白什么是祸水脸,祸水脸可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呢。哈,可是我已经戴面具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偶尔不戴面具好像缺了什么东西,很不舒服,所以也就省了这祸水脸去做祸水的事了。”

公子修没想到竟能听到这样一番言论,她说得轻松,大而化之的性格总是令人觉得她活得很恣意很幸福。可是,她人生中的坎坷公子修又岂能听不出来,她自幼丧母,很小的时候开始和师父学艺,她师父似乎也和她不甚亲近,教会了她易容术就走了。自幼她便一直戴着面具生活,只因她那张脸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这便是她的过往吧。公子修想,或许这些连吴翌也不知道,思及此,他牵起了花无多的手,道:“我们去买酒。”

“嗯。”花无多笑着点头。

庐州的街道自然比不上洛阳繁华,却也并不十分萧条。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公子修牵着花无多的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便听花无多道:“好几日没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先去买身衣服,咱们再去大吃一顿。”

公子修笑道:“好。”望着她的目光自然而然流露出无尽的温柔情意。

花无多笑眯眯地回望,将甜蜜与信任全都写在了脸上。

出了山来,似乎就到了分别的时刻,花无多与公子修心中皆明白,却没有人愿意主动提及。

住客栈时,虽然戴了面具,可还是无法掩盖公子修与生俱来的贵气,只一个眼神便看得店小二向他点头哈腰。

子夜,他二人抱了几坛桂花酒在客栈里喝,客栈人很少,整个院落只有他们二人。

在山中多日都没有喝到好酒,不知是心情使然,还是美酒当前,公子修今天喝酒喝得极猛,与花无多共饮了一坛子酒后,再抬起一坛子,目光已有些迷离。

或许是酒,或许是人,也或许是这幽静的夜,他似变了个人一般,缓缓讲起了自己的往事。那是公子修从未与他人讲过的事,也是花无多做梦也想不到的他的过往经历。

庐州的月光洒在公子修身上,显得格外清冷。

公子修淡淡道:“我的娘亲极美,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告诉我和姐姐,我们与其他人不同,我们生来便高人一等。在府里,其他姨娘的孩子都是下贱的,卑微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娘亲,公子修的面容带了丝暖意,“娘亲对我和姐姐管教十分严厉,尤其对姐姐,姐姐自幼学习的东西很多,比我还多,我们很少有空玩耍,我除了习武、射箭还要读书练字。娘亲常说,她对姐姐与我寄予厚望,我们越出色优秀,她便越引以为傲。年幼时我不懂我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但高高在上的感觉的确很好。也很喜欢看到娘亲为我骄傲的模样,所以我无论做什么都很努力,都要赢,也必须赢。”

说到此,他目光转暗,灌了自己更多的酒,继续道:“十三岁那年,娘亲去世了,她终究没能看到我行冠礼。娘亲的灵柩尚未下葬时,七姨娘就倚仗我父亲的宠爱想要成为正室夫人,替代我娘亲在府中的位置。我知道后提剑冲进了她的房间,一路拖着她的头发直到我娘亲的灵堂。她不停地在灵堂前磕头求饶,磕得满地是血。我父亲进来看到这样的情景,一掌向我打来,我当时气怒交加,没避也没躲,想着就那样被他打死去找娘亲也好,可我没想到,刚自宫中回来的姐姐却冲过来替我受了那一掌,飞出去的时候……她撞在娘亲的棺木一角,自此……再不能生育。”

听到此处,花无多心中一痛,却不知如何安慰公子修。

他继续道:“那晚,我跪在娘亲灵堂前,亲手洗净了地上的血渍,一点儿一点儿,洗去。”

花无多望着公子修,发现他嘴角带着嘲讽的冷笑,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丝痛苦都没有,如此冷漠,冷漠得悲凉。那是花无多从未见过的公子修,只听他继续道:“姐姐伤重昏迷时,仍挂念着我,反复说着,要我牢记娘亲生前的话。我在姐姐病床前发誓,我绝不会让她失望,我必会光宗耀祖,成为人上之人,让娘亲和姐姐都以我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