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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出书版)(60)

花无多早已顾不得这许多,从巨网中挣脱,不顾自己受了轻伤,一提气便向唐夜所在人群冲杀过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唐夜不能死!他死了,她的毒便没人能解,岂不是也要她一同陪葬。

花无多今夜第一次看见唐夜的兵器,正是他经常吹奏的长箫,箫中暗藏利剑。此刻利剑出鞘,月光下发出嗜血般的青色。好剑!

花无多冲向唐夜,一蒙面人跳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蒙面人手中长剑耍的花样白出,几十招过后却被花无多一脚踹飞了出去,连人带剑跌进了路旁的灌木丛中。原来只是几个三脚猫的小角色,花无多暗道,难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当下便不将这许多人放在眼中,却在这时,忽见唐夜后背中了一掌,跌倒在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见那人又是一掌跟进直奔唐夜后心,此刻唐夜双目暂盲并受伤,这一掌竟似已躲不过去了。

花无多看在眼里,心下大惊,飞身而起,扑向那人,运内力硬接下了黑衣人那掌。或许是她轻敌在先,未料及这群黑衣人当中竟暗藏内力如此深厚之人且出掌极重,黑衣人目的很明确,欲置唐夜于死地。

花无多始料未及,竟被黑衣人掌力震飞数丈之远,重重跌在路旁,只觉胸口血气上涌眼前发黑,满口的血腥之气,竟当即昏了过去。

就在花无多与黑衣人对掌的空隙,唐夜自腰间掏出一个弹丸,狠摔在地上,一阵烟尘四起,片刻后,四下里黑衣人均捂住眼睛痛苦哀号,方才重伤花无多的黑衣人也捂住眼睛,暗哑地喊了一声:“撤。”片刻之后,四下里突兀地安静下来。

唐夜又掏出一物,擦拭在双眼上,方才小心睁开。

他虽受伤,却仍清醒,踉跄起身寻至花无多位置,将她扶起,低唤了几声,见她没有反应,便探其脉搏,不禁微微蹙眉。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来喂入她口中。这时,昏迷中的花无多突然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模糊地说起话来,语音虽有些含糊不清,唐夜却字字听得真切,只听她道:“不能——死,你……不能——死……”而后便又没了声息。

唐夜一怔,低头凝望住怀中女子。月亮亮的出奇,淡淡青色更突显了她衣襟和唇角的暗红血迹,满脸尘土,衣衫破烂狼狈之极,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紧闭,昏迷中的她,一只手却仍紧紧抓着他不放。

片刻后,见她仍是昏迷不醒,便欲将其抱起,却因自己受伤反复几次方才站起身来。

他有些艰难地抱着她缓缓向不远处的马匹走去,却又断断续续听到怀中女子模糊不清地道:“唐——唐……不能——死……”

他的脚步越加缓慢,短短一段路,走了许久。

终将她放至于马背上,自己亦挣扎着上了马,刚要策马前行却又听见她模糊地道了声:“夜……”

唐夜闻声低头,看到伏在马背上的她嘴角正向外滴血,微一蹙眉,便将她自马背上扶了起来,靠坐在自己胸前,垂首间,少女的一缕发丝被风吹起划过他的面颊,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味道不期然地飘入鼻端。

徐徐策马前行,路有颠簸,昏迷中的她险些滑落下马,他忙松开拉住缰绳的一只手,扶住她的腰,未曾想她的头竟在此时顺势埋入他的颈间,呼吸的温热,恰喷在他耳后。

路并不漫长,却仿佛走了很久。

未惊动任何人,唐夜抱着花无多悄然回到客栈,将她平放至床上,刚欲起身,方才发觉她的手竟一直抓住自己的衣袖不曾放。他微一蹙眉,用力将她的手扯下,一转身却又听她咳了起来,不禁停下脚步,转头向床上看去,以为她醒了,却发现她仍在昏迷,只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不知道想要抓住什么。

唐夜静静地看着,并未上前,只见她在空中抓了一阵,仍不放下手,急切间越发猛咳了起来,鲜血自嘴角溢出,一发不可收拾。

唐夜蹙眉,转身抓向她的手腕,正欲探其脉搏,却反被她抓住了手指,而后,顺着指节紧抓住了他的掌心,竟然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望着被她紧紧抓住的手,唐夜目光幽深。

屋内未曾点燃烛火,青色月光自窗棂映入,投在床边一大一小紧握的双手上,小的指节苍白而执着,大的指节微微僵直,竟似有片刻的茫然。

她一直咳血不止,仔细为她号脉后,唐夜挣脱了她的拉扯,转身出了门去。片刻后,又拿着银针折返,丝毫未有迟疑,便将早已失去意识的花无多自床上扶起脱下她已破烂的外衣为其施针。下针时,突然想起一事,一抬手,便揭去了她的面具。

半晌后,花无多满头大汗,不再呕血。

过了许久,唐夜收回银针,额头已有薄汗,再次探向她的脉搏,双眉稍稍松开,却忽觉自己胸口一阵气闷,猛地一阵咳,口中竟有了血腥之气。未曾想却在这时,身前仍未清醒的少女忽然向后倒靠了下来,不期然的,披散的长发便散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上,垂首间,入眼的……月色朦胧,如此之美。这副容颜正是那日余夕下,山涧中,在那铺满落叶的巨石上曾经见过的容颜……

屋内的烛火依旧没有点燃,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月光自窗棂上争相挤入,不依不饶地投向床上二人,似不愿放过任何细枝末节,将他们的身影投在一侧墙上,成双。

夜半,风乍起,树影摇曳,秋风萧瑟。

床上昏迷的花无多身体似极难受,嘶哑地呢喃着:“水……”,坐在一旁卧榻之上运功疗伤的唐夜闻声睁开双眼,起身倒了一杯白水,行至床边,用白布沾了些许,沾在她唇边。如此反复,直到她不再呢喃,手心触及她的额头,发现仍在发热,便出门打了盆冷水进屋,用布润湿了放在她的额头上。

夜半,一个黑影由远及近匆匆赶来,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等待少许,看到唐夜出来便半跪于地,低声道:“少主。”

唐夜轻哼一声,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交与那人,低声道:“交与无音”,那人道:“是。”

唐夜一挥手,那人悄然离去。

次日晨,在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中,花无多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端着药碗盯着她看的唐夜。一时间被吓了一跳,神情恍惚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昨晚的事来。刚想起身,便觉浑身无力五脏六腑都在疼,呲牙咧嘴地道:“我不会要死了吧?”出口的声音沙哑,都不像是自己的,花无多一叹气,活到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唐夜静静地看着她,直至她的目光从混沌变得清明,而后将药碗递到她面前,道:“喝下去。”

花无多瞥了一眼药碗,想来唐夜也不会害他,挣扎着想起身,却怎么也坐不起来,便无奈地低声道:“帮帮忙。”

唐夜倒真是很不客气,一出手便提起她的衣领将她揪坐了起来。胸口一闷花无多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倒也没挑三拣四的,接过药碗,却手上无力,险些将药洒了出去,唐夜蹙眉,帮扶了一下,将药送到她嘴边。花无多闻着药味便能想到汤药的苦涩,面容一皱,而后一咬牙低头就着唐夜的帮扶将药喝了下去,药喝的虽然艰难,但花无多心里明白,良药苦口利于病,尤其是毒王唐夜的疗伤药和他配的毒药一样,绝对有用!

唐夜接过花无多喝剩的空碗,转身出了门去。

花无多靠坐在床头,浑身难受,昏昏欲睡,却又见唐夜手中拿着针灸用的银针走了进来。这些天,唐夜天天为她施针解毒,她已习惯,见唐夜拿着银针进来也未多想,以为又是解毒,但当唐夜再次将她揪坐直身体,坐到她身后时,她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竟然衣衫不整!

无力抵抗,也知道不应该反抗,但让自己如此狼狈的不是别人而是唐夜,这让花无多心里很是郁闷,外加无奈,甚至还有点委屈,想起自己的凄惨遭遇,不禁鼻子酸涩。抬手摸了摸鼻子,忽又发现一事,她的面具不在了,惊!发现自己现下露出的正是自己的本来面目。抽搐!……

很久没有用真面目示人了,如今用真面目还真有点不习惯,总觉得有点不敢见人……

但想想此刻能见的只有唐夜……

罢了,不当他是人!

花无多心下如是想,便觉心中宽慰不少。但觉后背有个喘气的还用针恣意扎她的仇人在,想到昨晚用针扎了宋子星,忽然觉得有点后悔,难道这就叫报应?早知道不扎乌龟星了……心中正在挣扎惆怅纠结无奈郁闷后悔难受还被针扎……却在这时,忽听院内有人高声道:“唐兄,可在屋中?”

就在这时,隔壁的屋门突然被人无理地推开,而后又听方才那人道:“大嫂,不可。”

这时就听一个女子冷声道:“我定要亲眼看看,是不是吾妹若兮。”

花无多一怔,而后辨识出来者是何人,不禁大惊失色!忽觉胸口气血翻涌,周身疼痛无比,猛咳了起来,险些昏厥过去,身后唐夜发觉,立刻点了她几处穴道,冷声道:“当心你自己的命!”

花无多立马收敛心神,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其他,气息便渐渐稳了下来。唐夜依旧不急不缓地为她施针。有些犹豫的,有些哀求的,花无多轻声对身后唐夜道:“能不能将帐帘放下来?”只静了片刻,身后之人只一挥手,床帐便放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