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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出书版)(103)

花无多又上了车。心想,不就是见几个人吗,有什么可怕的,再说这是回宋家,宋子星也这般诸多顾忌,今天的宋子星真是奇怪。

车轮吱嘎吱嘎响着,赶车的是徐清,宋子星骑着马走在徐清身边,有些犹豫地问道:“我今天看起来很麻烦吗?”

徐清一怔,亦有些犹豫地回道:“将军今日,的确有些不一样。”言罢,见宋子星瞪了他一眼,马上闭紧了嘴,不再说话,看起来专心致志地赶着车。

没过多久车又停了下来。

这一次,还未等宋子星掀开车帘,花无多便自行起身撩起车帘跳下了车。一抬头,她看见眼前黑压压站着一群人,至少有上百个男男女女,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见她如此跳下车先是一惊,而后便是十分有默契地鸦雀无声。诡异,十分的诡异。宋子星浅笑着走到她身边道:“不用紧张,他们都太想见你了。”

原本粗心大意慢半拍一点儿都不紧张的花无多,由于宋子星的有意提点,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不禁低声讷讷道:“我看,我们还是走后门吧。”

宋子星含笑低声道:“早晚得见的,不怕,随我来。”

已走出数步的宋子星忽然听见花无多喃喃自语道:“我应该先迈哪只脚?”

宋子星哑然失笑,一回身,走回尚在犹豫的花无多身边,一展臂,蓦地将她抱起,笑道:“哪只脚都不用迈了。”

花无多“呀”的一声,有些慌乱地道:“你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因看着的人实在多,花无多虽恼他此举却也不敢大幅度挣扎,只将头埋在宋子星肩头,咬着牙威胁着。

未料,却听宋子星道:“我就是要给他们看的。”

什么?花无多愕然,一时间彻底恼羞到词穷了。愣了一会儿,她方才讷讷道:“如果我终究无法喜欢上你,弃你而去,到时候,你情何以堪?”

宋子星闻言脚步一顿,轻声回道:“我不悔。”

花无多闻言一怔,半晌,方道:“到时候我可不管,只当你自作自受,活该!”

闻言,宋子星苦笑。活了这么大,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忐忑不安地担忧着一个女子不喜欢自己,可面对的是她,却又无可奈何,除了苦笑便只剩无奈。如今他已是破釜沉舟,无路可退了,若然有一天她当真弃他而去……又岂是情何以堪那般简单。

在众人惊讶、睖睁、讳莫如深等目光中,宋子星坦然抱着花无多进了总督府。

原本在门口迎接的管家直到宋子星与花无多已然进了大门,方才如梦初醒般随后追了上去。

虽然花无多戴着面纱,众人无缘看到其真面目,但在场之人无不一致认为,她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至于美到什么地步,直到宋家晚宴时,一众宋家人方才见到了她的真面目。

晚宴上,花无多坐在宋子星身边,与宋子星同案而坐,席间全是宋家一众男子及长辈。女眷都在殿侧用珠帘隔着的地方用膳。俨然,花无多身份是不同的。但花无多从不多想这些细节,如此安排,便也欣然接受。

席间,每人面前的案几上均摆放着几十种糕点,便是茶水、果酒也有四五种。宋子星一一为她介绍,并每样夹一点放在她碗碟中,花无多也不客气,一一尝过去,便听宋子星道:“少食一些,后面还有更为丰富的主餐。”花无多点了点头。

花无多乃学武之人,耳目本就较常人灵敏,刚吃了少许茶点入口,便听殿后珠帘内一女子轻声道:“她就是方家二女方若兮?长得果真是美。”

另有一女子低声道:“那是自然,否则怎么会让那般眼高于顶的小子神魂颠倒的。”

这时,宋子星往花无多碗里夹了些菜,对花无多道:“这么多眼珠子盯着你,你会不会有些不自在?”

“的确有些不自在,原本我打算从今往后,以本色做人,不戴面具了。可现今看来,还不如戴着面具。”花无多回道。

“嗯,今后还是戴上吧。”宋子星附和。

宋子星之母早亡,其父宋晨有几房姬妾却均无所出,唯有宋子星和宋子音一对原配夫人所生的儿女。宋晨本与花无多之父方正阳为故交,自然对花无多颇为喜爱。又因她曾救了宋子音一命,宋家上上下下对她更是热情。

宋晨本人出身军旅,颇不拘小节。花无多与他说了几句话,见他与自家父亲性情有几分相似,便也没了拘束。

宋子星叔父宋演,花无多自然记得清楚,当初他在帐中与宋子星的那番对话,花无多记忆犹新,今日一见,却是个有些威严的老者,不过对她倒甚是亲切和蔼。

宋家上下对她如此礼遇,花无多说不出喜欢,却也不会讨厌,毕竟人家对你好,喜欢你,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看到宋演,思及他曾经说与宋子星有关自己的那番话,心里总有些不能释怀。

宋子星自然明白,却也不说破,只与她说些其他有的没的。

席间,有些应酬,宋子星帮她挡了,有些话,宋子星帮她答了,剩下的就只剩下吃东西了。整个晚宴下来,花无多吃得很饱,颇为满意。宋子星果然没有欺她,从茶点到正餐再到瓜果,这顿晚宴至少有五十样不同种类的江南吃食,当真让她心满意足。宋子星说,过年比这个还要丰盛,花无多双眼一亮,刚露出一些期待,眼中亮光便隐没了,过年,她还是头一次不在爹爹和姐姐身边过年,没想到自己一时之气离家出走,转眼已快一年了。

席间,宋演的七夫人毛遂自荐,欲弹奏一曲助众人酒兴,宋晨欣然应允。

琴方摆好,帘后便走出一个女子,长裙旖旎,纤腰不盈一握,神态优雅亦有些倨傲,年轻又不失风情。她迤逦走到殿前,先有礼地福身一拜,而后方才坐下弹琴。花无多不懂音律,也不知她琴弹的好还是不好,总之听着不讨人厌。

一曲方罢,众人鼓掌,女子起身方要退下,就听宋演道:“你过来坐。”拍了拍自己身边,女子一挑眉,面上似乎并未十分欢喜,却仍走过去坐在了宋演身边。恰好与花无多相对。

觥筹交错间,她目光若有似无地打量着花无多,在众人停语的间歇忽道:“听闻方姑娘曾一人大闹当今国舅爷的婚礼,还当众被国舅夫人打了一巴掌,拖出府去,不知此传言是真是假?”

宋子星重重地放下手中酒杯,杯中尚未饮下的酒便溅在桌上,那女子目光微微一凝,却仍注视着花无多。

一时间,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花无多,极静。

上座宋晨目光微沉,却未言语。

宋演怒视了一眼七夫人。

第65章 一辈子的兄弟

花无多面带浅笑,直至对面女子含笑的嘴角开始僵硬,方才道:“七夫人说得一丝不差,当日我丢尽了脸面,后来想起这事,死的心都有了。”

女子闻言,笑得含蓄而有深意,殿中更加静了。便听花无多一人继续道:“那日我去京城寻一位朋友,朋友一高兴送了我一瓶千醉,我这人自幼便喜好天下美酒,千醉天下间恐也只剩下那一瓶,得此美酒喜不自胜,小心将其放在了身上时刻随身带着。当晚去国舅府观礼,忽然想起身上美酒还未尝过,便一时兴起被美酒引诱,浅浅尝了一点儿,我自然知道千醉非普通酒水,普通人喝上一口也要醉上三日,我仗着自己酒量好,便只浅抿了一小点儿,以为没事,谁知道,当我站在殿中多时,看到国舅大人牵着新娘出现在面前时,竟一眼将国舅看成了他。”花无多目光看向宋子星,宋子星明知花无多在瞎掰,却不拆穿,只目含深意地回望着她。花无多继续道:“我当时鬼迷心窍,酒气上涌,脚步虚浮,只当新郎是他,便借着酒胆冲了出去想要当众把他抢走,说来实在羞愧,人家国舅大人哪里肯跟我走……”说到此处,她目光低垂,似在害羞悔恨,却只觉胸口竟隐隐作痛起来。

这时便听宋子星接口道:“别说了,当时是我的错,今后我绝不会再辜负你。”宋子星的手当众握紧了她的,坐实了方若兮思慕他,而他曾辜负她一片深情,令她酒后失态之事。

七夫人面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宋演却道:“是贱内多嘴,我回去自会惩戒。”

未料,七夫人并不在乎宋演的威胁,一整面容仍旧淡淡笑道:“千醉,喜酒之人皆知其名。它是一种十分有来历的酒,据说喝一口即可令人醉上三日。只可惜此酒天下间再难寻觅,凡是好酒之人得之如得至宝,有幸得之,便是醉上三日又如何?只是不知,方姑娘可曾将此酒带在身上?让我等好酒之人闻上一闻也是幸事。”

当日花无多一口气喝下半瓶千醉,事后,还是宋子星将剩下的千醉交还给她,不过因当日醉酒喝了些洒了些,已所剩不多。花无多事后很珍惜地将剩下的千醉换了个掌心大小的瓷瓶装好,带在身上,之所以常常带在身上,是想或许危急时刻拿来当蒙汗药用也不错。千醉数滴融入酒中便可醉下一群人去,比寻常蒙汗药都好用,用银针也试不出来。花无多始终存了这个心思,所以刘修结婚当日身上才会带着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