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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春梦——落月迷香前传(6)

无奈之下,只得寻了位大婶问了问从此地去郑亲王府的路程,大婶很热情,说得很详细,只是说得那些小巷子的名字她从来没听过,自然很难记住,大婶没辙了就说从大路走也能到就是有些远,她问有多远,大婶说:“从这里步行的话大概两个时辰。”花舞傻眼了,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要四个小时啊,我的天啊!

但她还是走了,一步步的走。天黑了,人少了。她还在走,走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儿,然后继续走。

深冬,天寒地冻,天一黑,街上便没什么人了,商铺也都打了洋。古代的大街没有路灯,沿途只除了大户人家屋外挂着几盏灯笼,便再无其他。

一路走去,深一脚浅一脚越走心里越没底,越走心里越发毛。直至走到一处岔路口,不得不停下来。应该找个人问问路,她四下张望,来的路空旷无人,去的路寂静得令人发怵。

她靠在墙边,等了等,考虑着要不要随便选条路走下去算了,可当下又冷又饿,似乎连思考也停滞了。

望着天上清冷的月光,暗想,自己总是一个人,无人可依无人可靠,说好听了叫自由,说不好听了是孤独。她轻轻笑了一声,暗道:老天爷,你究竟为什么让我来这里?我现在想回去了,至少在那个世界我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却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和人声。她遥遥望去,便见几个男子东倒西歪地向她走来,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直觉上这些并非什么好人,眼下这么黑,自己又是一个女子,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如此躲进暗处,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几个醉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显是醉得狠了,几人东倒西歪地说着醉话,眼瞅着走过了她藏身之地,可忽然其中一人跌趴了下去,其他人试图将他扶起,一人回头便看到了她。

似有些不敢确认,那人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边走边道:“这里怎么躲着一个美人?”

喷鼻而来的酒气令她心里发怵,下意识拔腿就跑,那些醉汉竟一路追来,边跑还边喊:“美人,别跑,陪爷们玩玩。”

玩?她闻言更加惊慌,跑得越发快了。

本就又累又饿,没跑多远便已气喘吁吁,一路跌跌撞撞,竟甩脱不掉那些醉汉,不由得又是心惊又是害怕,慌不择路,她跑进了一处阴暗的小巷,没跑多远竟发现是个死胡同,耳听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刚巧这时,一人天神般从天而降挡在了她的身前。

只背影她便认出此人是蓝枫,“表哥!”一声表哥叫得又雀跃又欢喜,一时竟忘了正是这人害得自己如此凄惨。

五名醉汉先后追来此地,见有人挡在前面,一人打着嗝道:“小子,莫坏了大爷们的好……”话还没说完,蓝枫的拳已将他的嘴打歪,其他醉汉一见当即扑将上来。

黑夜暗巷中,一阵混乱,只听见阵阵惨叫和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待蓝枫走进拉着她离开时,五名醉汉已躺在地上翻滚哭嚎了。

蓝枫将她带出小巷,便放开了她的手腕,一个人在前慢慢走着。

她静静地跟着后面。

不知走了多久,她轻声道:“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是?”

蓝枫没有回答。

她又道:“今天我做得有些不对,我……向你道歉。”

蓝枫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忽然扬起脸来,笑得嘴角弯弯,眼儿眯眯,笑着对他道:“我知道,你想让我吃点苦头,所以一直躲着不出来,看我挨饿受冻,看我彷徨恐惧,心中暗爽。你放心,我知道你这么做全是为我好,不会想偏了以为你是小心眼的。”

蓝枫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双眉一蹙,撇过脸去,大步走了。

她疾步追了上去再次与他并肩而行,见他面沉如水,显然正在不悦,忽觉心情大好,扯了他的衣袖一下,道:“表哥,我好饿,这附近有没有吃的?”

蓝枫不理她,只继续走着,她又拿手肘撞了他一下,道:“大度量的表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把我喂饱,晚上睡觉我会咬被子的,传到姨娘耳里,不认识糖葫芦事小,饿到吃被子就……”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斜睨着她,她像是突然噎住一样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过了一会儿,他收回了目光,道:“今日之事不许让额娘知道。”

她笑得灿烂似午后刺眼的阳光,道:“那你带我去吃好吃的堵住我的嘴。”

他瞥了她一眼,清清冷冷地道:“跟着。”

都说吃饭可以增进彼此间的感情,自从那晚路边她抢了他一碗混沌,他们再见面已不会形同陌路了。

这几日闲着无聊,趁着蓝枫不在,便偷摸进了他的书房。里面有很多藏书,翻了几本都是艰涩难懂的文言文,不仅有些泄气。

正有些无奈,忽然瞥到了一本三字经,咦?这不是古人小学入学的必修课吗?花舞将其自书架中拿出来,随意翻了几页,咦?嗯?呃……哦?

哇哦!这哪里是三字经啊,这完全是,完全是……

她越看眼睛瞪得越大,眼冒红心双颊绯红心脏怦怦无规律地开始乱跳……

正在看,忽听门声响起,有人推门而入。

一抬头,便见蓝枫走了进来,迅速将手中书压在怀里抱住,冲着他咧嘴傻傻一笑:“嘿嘿,嘿嘿……”嘿什么嘿,她一边鄙视着自己,一边目光流转,心中暗暗有了计量。

他冷眼瞧着她,仿佛在控诉她擅自闯入书房禁地。

她微微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在他冷冷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胡乱自书架上拿了几本书,混着手中那本三字经抱在怀里,对他笑道:“我是来借书看的,见你不在就进来自行取了。”

他敛了眸光,未置一词只轻点了下头,算是默许了。

她咧嘴一笑,抱着书向门口挪去。正欲出门,却偏巧与跑进门来的小顺子撞了个满怀。

随后便听“哎呀!”一声,小顺子被撞得跌出门去,她怀里的书则掉了一地。

小顺子忙爬起来一边请罪一边帮她捡书,她也弯身去捡。

可小顺子伸出去的手却突然僵在了半空,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一本书久久不动,与此同时,她也盯着那本书,进退不能。

她似想到了什么匆匆回头瞥了一眼表哥蓝枫,而后大力推开挡住路的小顺子,冲出门去,跑了个无影无踪。

蓝枫心下奇怪,便顺着小顺子的目光看到了那本被摔得翻开来的三字经。

竟是一本春宫图……

再看小顺子望着他的古怪目光,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道:“拿去烧了。”

“喳!”小顺子将书收入怀中,脸红得不像个样子。

闺房内,几个丫鬟,一个老裁缝围着直冒汗的花舞。

“表小姐抬左手。”

“表小姐抬右手。”

“表小姐你不要歪着头。”

“表小姐你不要叉着腿。”

“表小姐……表小姐……表小姐……”

花舞看着天花板无奈地深叹了口气。

这几日姨娘招了裁缝进府,为她缝制新衣,所用布料是来自江南织造的贡品,听说是当今太皇太后赏给姨娘的,姨娘又送与她做新衣。

说真的,这时代的衣服刚穿时花舞还觉得新鲜,可这么久下来可真有说不出的苦,每次穿衣服都是左一件右一件,套它个里三层外三层,大冬天的也会满头大汗。

每次穿衣脱衣的时候花舞都在想,这时代男女同房之前岂不很麻烦?难怪小说中动不动就描写咔嚓一声衣服被撕裂了,原来是等不及了。想到此便想到了那本“三字经”,没想到蓝枫也看这东西啊,那天其实自己不应该心虚跑掉的,应该嘲笑他一番才对,真是失策啊失策。

古代人很重视过年,年味十足,再加上王府气派非凡,年前,每日里带着礼品来拜访的官员、商贾络绎不绝,全都是些有身份之人。花舞也被招去见了几次客。

这几日,姨娘打扮得大方得体,接待客人时,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都彰显着主人的贵气,花舞偷偷欣赏着,只是欣赏归欣赏却并不羡慕。姨娘自有姨娘的苦,若非表哥争气,而今在府里地位也未必会如此稳固。

这些时日她或多或少也感受到了主贵妾贱大宅门内根深蒂固的观念,这些事对她来说,游戏之可以,若真成了其中之一却难以忍受,在这个年代,富贵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而她决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自己是主别人是妾也无法容忍。所以她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如此怀着这样的心思,便越发无所顾忌我行我素起来。

今儿王府从一早开始便门庭若市,进进出出不知多少达官贵人。

能受福晋亲自接待的都非普通人,花舞这几日跟在姨娘身边混得多了,也变得进退得宜,受到了好几次表扬,正有点沾沾自喜,就看到蓝枫表哥扫过来的目光,想起那日同看春宫图的尴尬,花舞立刻把目光移开。暗道:我还是很纯洁的。不一会儿又暗暗鄙视自己将目光移开,应该他移开目光才对,自己干吗又心虚了,可目光再盯回去时,再遇他的目光又情不自禁地瑟缩了回去,只得劝慰自己不和他一般见识,便再不看他,装出一副高贵纯洁那天绝不可能看“三字经”的神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