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烟(30)

果然，夏川带着尚闻绍赶到市里那家乐器行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匆匆忙忙赶到，向远正坐在里面和老板喝茶聊天。

"不好意思来晚了。"夏川边喘边道歉，从地铁站出来一路狂奔，尚闻绍都被他甩在后面。

"没关系……你去挑吧，看好了说一声就好。"

夏川在他舅舅那边的兼职因为要去掉食宿费还有他自己往来的机票钱，再加上他抽抽烟买买饮料的小开销，其实预算不是特别多。

付了款，等店里调货。

虽然只是数字，银行转款短信发来的一刻，看着上面骤减的金额，夏川觉得自己肝都颤了。月底还要交房租，尚闻绍他们公司这个单子是一定要拿下的，要不真的得喝西北风了。

"搞定了？"尚闻绍问他，看他一个学生眼睛都不眨掏出一大笔钱买个玩乐的东西，尚闻绍心里酸得不得了。

"嗯……"夏川把手机装回口袋，只有他自己知道接下来一个礼拜直到尚闻绍他们公司通过粗剪部分把第一笔钱给了刘云山，刘云山才能给他这两千五百块钱的外快。在此之前，他身上就剩不到三百了。今天中午尚闻绍给他做的那顿泡面还有尚闻绍留下的原本给刘云山买的那些糕点，已经是回国以来他吃的最好的东西了。

咕噜噜——

可能一包泡面一个鸡蛋一点番茄对于夏川这么个大概还在成长期的男孩子来说实在是不够，他肚子的叫声大到连几步外的向远都听到了。

"没吃饭？"

"吃了……"

向远看看天色，"走吗？一块儿吃顿饭。"

"我……"

"我请。"向远说。

***

除了在音乐上的水平差距之外，夏川佩服向远的另外一点就是，大家明明都二十，但是他总表现得比所有人都成熟一点。

反正他会请客。

好比现在，他拉上了尚闻绍，一起去蹭向远请客。

向远说油画系的教授托他带份材料给喻安，他要先去找喻安，然后再一起去吃饭。

现在一行人在去往喻安通知向远地方的路上。

夏川显得比尚闻绍还拘谨。他没想到要去找喻安。他一直不是很会和那个"大五"的学长相处。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专业，何况，喻安还有那么多不好的传闻。他搞不懂为什么向远会和这样一个人搞到一起，不是简单的学校前后辈那种关系，还是能一起夜不归宿的那种关系。而，向远这个学长，曾经还勾搭过他，甚至在有一次学校演出的后台要解他的裤腰带。

"你一直拉我做什么？"尚闻绍问夏川，夏川一直扯着他的袖子。本来天气就热，他还穿着长袖衬衫，被夏川的手抓住的地方阴出一片汗渍。每次两个人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总能使他一次次想起那早该忘记的几个夜晚，然后引出不合时宜的心跳加速。

"没拉你啊哎呀你跟着走就是了。"

七拐八拐，老城区能闻到通风不畅的下水道散发的闷臭味道的巷子里，入口十分隐蔽的小酒吧。

尚闻绍毕业后就没来过这种地方。现在天还没特别晚，还不到这地儿人最多的时候。东看西看，尚闻绍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他所想的那种gay吧。

"这儿。"吧台角落有人冲他们说。

那个叫向远的年轻人走过去。一下午尚闻绍除了打招呼，一句话没和这个男孩子说过。虽然他也挺帅，但是散发出来的气场和夏川截然不同。如果说夏川是那种丧丧的有点帅又有点没脑子的暴躁少年，那向远就像是看起来正正经经却偶尔几个眼神像是隐藏着暗夜阴影里时刻等待发动进攻的豹子。尚闻绍不太敢靠近。

向远去办事，夏川和尚闻绍等在离门口不远处的位置。他们可没有钱坐在这喝一杯，哪怕乌龙茶。

"他是谁啊？"尚闻绍踮着脚问。

"同学。"不知道他问的是向远还是喻安，夏川只能笼统作答。

看看里面那一对，又看看夏川。"两个都是？"

"嗯。"

"今天还买吉他，你们搞乐队？"

"怎么，不行啊？"

"没有，就问问。"尚闻绍摆摆手，"挺好的，多青春啊。"

"嘁，你这话说的。"夏川白了尚闻绍一眼。他对别人评价自己这一点总是很敏感，总觉得尚闻绍这是在挖苦他，笑他年龄小，做的事幼稚。无论是买吉他还是和朋友组乐队。

但实际上还真不是。

尚闻绍大二那年因为秦钊的事主动和家里出柜，他本来就不是家里的独子，古板又保守的家长，大吵一架之后硬着头皮跟家里断绝关系也是不难预料的事。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面对真正独自一人的生活。学费，食宿费，和同学们保持社交所需的费用，全部自己来赚。大大小小兼职，只要是大学生普遍能做的工作，就没有他没做过的。兼职换了又换，工作找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毕业之后到了现在这家公司，一做就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