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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你还能爱谁(61)

收回自己的思绪,发觉凝香依旧独立于水边无意离去,惜日决定悄然离开。

只是她尚未走出多远,就听得扑通一声,似乎有人落水了,脑中第一个念头便想到了水塘边的凝香,脚步一顿。随即听到女子的呼救声。心下一惊,下意识就向回跑去。

奔回至水塘边,果然惊见凝香正在水中挣扎,本来她的落水处距岸边并不远,却因其胡乱挣扎反而渐渐远离了。

惜日不会游泳,一时间又找不到木棍或绳子之类的事物,匆忙间,急中生智,扯脱了自己的披风,在一端打了个结,甩向水中凝香,大喊:“快抓住,抓住!”

落水的凝香早已慌乱,虽知道有人向她抛了一物,却只是胡乱去抓,几次都没抓住,几番挣扎,眼看力道越来越弱,惜日更加急了,抽回披风,再次远远的甩了出去,大喊:“快点抓住!”这一声叫得凄厉,或许是因为惊恐,也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用力,几乎失了声。不过,幸运的是这一次披风因浸过水而甩得更远了些,正好甩到了凝香扑腾的手边,凝香终于抓住。

见她抓住,惜日心中大喜,用尽全力扯动披风向岸上拖,凝香终于被救上了岸。

水塘边,二人俱都瘫软。

凝香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虚弱的伏在岸边咳嗽,呕出胸口污水,难受不已,身体似乎已经虚脱,再加上秋天本就凉,全身湿透的她不停的发着抖。

惜日尚好,却也因为刚刚的惊急而出了一身冷汗,回想凝香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情景,生与死似乎只在一瞬之间,心中尤感惊悸。不禁有些手软脚软,坐在了水塘边微喘,顾不得头上的发髻珠钗凌乱歪斜,衣服上沾满泥浆,此刻的狼狈不堪。

二人当中,惜日先缓过神来,见面前的凝香,神情凄柔,犹如雨后梨花,苍白娇弱惹人怜惜,不禁柔声问道:“你还好吧?”拿出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凝香已经停住了咳嗽,转头对她虚弱一笑,眼中闪过几分惊悸后的脆弱,随即隐藏住,接过惜日递过来的帕子,轻声道:“谢谢田姐姐。”

惜日并不惊讶凝香会认识自己,以前她二人虽未真正见过,但彼此之间早已互闻其名。再说,自从今日下午月老庙……她二人已算相识。

此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想是附近巡视的宫中侍卫闻声向这里赶来。

果然,不一会儿,侍卫出现,当中更有今晚内庭当差的侍卫统领徐翊,惜日认得这个徐翊,她曾在三哥府中,与四哥一同在游廊上远远瞧见过此人,当时她并不认识此人,只知道,徐翊兴许是来探望三哥的。但因为当时远见徐翊身着白袍,身姿挺拔,气质出众,不禁多看了两眼,四哥以为她疑惑那人是谁,所以才与她说了此人的一些事情,还记得四哥曾说这个徐翊出身颇好,祖上出过将军,武功与三哥师承一脉,细算起来还是三哥的师兄。

徐翊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但为人沉稳,乍见二女如此狼狈模样,神色却丝毫不变,目光有意的扫了眼惜日,方才恭敬的上前,先向凝香郡主请安之后,才开口询问。

惜日心里清楚,虽然凝香是不甚落水,她只是单纯的救助,但事出宫中,在众人眼里事情便不再那么简单。尤其是她与索阁之间的微妙关系……此时许多皇亲国戚都在,如果事情闹大被皇上、太后知道,一件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很复杂,而且她其实并不知道凝香真正落水的原因,要说她失足落水,似乎不像……但如果不是……

凝香毕竟是郡主身份,惜日虽然是国舅之女,但毕竟无任何品级封号,不能随意抢话作答,但此时,惜日见凝香郡主只垂着头无意作答,知道事情总得有个交代,便只有对徐翊微施一礼,笑道:“大人,惜日有个不情之请,烦请大人答应。”

徐翊身子一侧并未受此礼,惜日知道必是因为她与明路婚约的关系,徐翊才对她如此恭敬。

徐翊说道:“田小姐请说。”

果然,他已知道她是谁。

惜日笑道:“今晚凝香郡主与我的狼狈烦请大人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惜日声音一顿,细察徐翊神色,见其丝毫不变,暗叹此人深沉,惜日又道:“大人,实不相瞒,我们姐妹二人今晚其实是第一次相识,虽是第一次,却是一见如故,我二人在宴会上一起饮酒谈笑,其间说起了儿时嬉闹玩水的童趣,便借着酒兴想重温儿时旧梦,就大胆来此嬉闹了一番,不成想惊动了大人,惜日有个不情之请,一方面请大人体谅和顾忌我们女儿家的体面,另一方面也别因我们的酒后失态嬉闹的小事坏了皇上与众位皇亲国戚的中秋雅兴,烦请大人…………”

惜日的话尚未说完,徐翊便接口道:“两位小姐在此嬉戏恕卑职冒犯打扰了,卑职这就告退。”

徐翊退得很快,眨眼间带着另外几人离开了。

直至徐翊等人的身影消失,惜日回首就见凝香目光正锁在她的脸上,其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其中有一种情绪,看在惜日眼里似乎叫做:好感。惜日心神微微一凝……。

此地不宜久留,惜日搀扶起了虚弱的凝香,正迟疑着她们如此狼狈又在人多眼杂的宫中,该何去何从。忽听凝香轻声开口道:“姐姐,从今天起你就是凝香的朋友了”

惜日闻言一怔。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搀扶住了凝香,惜日顺势一望,竟是索阁,突然见到他出现,惜日心神暗敛,直觉告诉她,索阁不是刚刚才来。只不知,他究竟来了多久。

凝香一见是索阁,似再也忍不住的哽咽起来,道:“哥……,香儿差点……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惜日悄然放开了搀扶着凝香的手。

“别怕,没事了。”拥着梨花带雨的妹妹,索阁轻声劝慰。微抬眼却与惜日探索的目光相对。

他的目光……看在她的眼里,恍惚之间,不再是以往的冷漠疏离,其中似乎有了她能够读懂的东西,那是什么?……尚未明了,却注意到了索阁眼中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受控制似的被他目光牵引住了整个心神,蓦然感觉万分尴尬,狼狈的闪躲,转身就走,还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丢弃了规矩礼仪,更忘了此刻她还在皇宫,而且鬓发散乱,就这样横冲直撞,几乎是落荒而逃,只为了扯断从无交集却突然牵在了一起的眼神……

事后,凝香落水之事无人提起,自然不了了之。

那晚,她胡乱跑了一阵子后,才察觉自己的莽撞,正在无措时,幸运的遇到了来寻她的田双,田双说了什么,问了什么,她并没听进去,也没回答,只知道田双帮她重新整理好了发髻,她们一同离开了皇宫。待后来她才知道,那晚,晚宴已经结束多时,见惜日还没回来,淑妃派了人去寻,三妹惜云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回来,便先去了内务府乘轿子出宫回府,田双也在宫里寻了她好半天,是有个侍卫告诉她在这个方向,才向此处寻来,幸好她们赶去内务府时,人群早已散了,天黑也没人注意到她衣服已脏,待上了轿子后,平安离开了皇宫。

可是!一天!之后一天内,惜日都唾弃着自己!她不能原谅自己!

没用,她真的很没用,她忍不住的捶胸顿足!

为什么那时候要跑呢?她干吗要跑呢?她到底为什么要跑呢?她怎么就跑了呢?她是怎么跑的呢?一口气跑了多远呢?跑的时候是先迈的右腿还是先迈的左腿呢?先甩的是左臂还是右臂呢?到底是哪条胳膊,哪条腿呢?

因为此事,惜日唾弃自己几乎到了走路的时候偶尔都要突然站住捶胸顿足一下子,害得伺候她的田双与她时常保持在十步之距,以免不小心走路被她撞到,或者被她挥舞的拳头砸到,在她突然停下来捶胸顿足之际,远远的用一副被鬼附身的眼神斜视于她。

这一日,可怜的田双已经懒得再问:“小姐你是怎么了?”因为回答总是那句:“我逃跑的时候会先迈哪条腿?左腿?右腿?”闻言,田双第一次目瞪口呆,第二次疑神疑鬼,第三次垂头叹气,第四次充耳不闻,第五次……抱歉没有第五次,她不会傻到还问第五次。

其实,令惜日如此后悔的不是哪条胳膊哪条腿的问题,她后悔的是自己没有在那个时候沉住气,平白无故的放弃了一次上天恩赐的绝顶好机会,她本可以或冷冷地、或鄙夷地、或不屑地,或藐视地,或高高在上地对索阁阴侧侧的来一句:“你又欠我一次!”然后酷酷地拂袖而去。让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索阁有欠她人情的自觉,那才是她想要做的,应该做的!

可是,不仅那句话没说成,也就罢了,偏偏那一晚她还因为那家伙的一个眼神就……就……就……披头散发的落荒而逃,天哪!

索阁那厮得意扬扬、目中无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泣血般的历历在目。而她却……啊……想起来就觉得胸口堵得慌,好窝囊……好郁闷……

如果不是傍晚三哥出现在落日园,或许一天还不足以让她从唾弃自己的深渊中恢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