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鬓厮磨间,沈辞忽的止住了动作,而后整个人往后一翻,躺倒在榻上,有气无力地支使谢杳:“去把窗打开,这香有古怪。”
谢杳怔了一怔,反应过来该是他听得外头那人走了,依言从榻上挪下去,打开窗时被风一吹,面色复杂地回头望了望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虽然知道这比喻不大妥当,可她怎么莫名有些觉着,这人是用完了她就扔呢?
吹进来的风将香气散了一些,沈辞缓了好一阵儿才解释道:“药下在酒中,我入口时觉出不对,可这药性太烈,只沾了那一星半点,碰上这熏香也有点儿受不住。”
谢杳腹诽道:“你那是只一点儿?”不过这话还是不说出口得好。
沈辞撑起身子来,深呼吸过几回,再开口时声音便正常起来:“你打算的那边儿我遣迟舟去盯着了,该是不会有差池。”
谢杳点点头,“时辰也差不多了。”
她这话本指的是迟舟那边该有所行动了,没成想门却被骤然推开。谢杳大骇之下回头望沈辞,缘何有人近到此处他竟未察觉,却见沈辞眉头紧锁,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为将那药性压下去,刚刚便未留意外头的动静——方才那人走了没多久,这个空档里不该有人进来才是。
这一望间,推门那人便进了来,脚步声很急,转过屏风——
太子今日虽是着私服,可上头也以金线细细绣了蟒纹,略有些光便能见得整件衣裳华光流转。
如今他这么金灿灿地往屋里头一站,屋中一时静得出奇。
太子先是看了只着里衣的沈辞一眼,而后一把将谢杳拽过来,力道之大差点儿将人拽倒。
谢杳被他拽到身后去,刚踉跄了一步站稳,便听他压着怒气问道:“你便是这般对她的?”
沈辞轻笑了一声,并未回答,只自顾自去将自个儿的衣裳从屏风上拿下来。
太子显然是正在气头上,被他这一激,当即便有要动手的架势——好在谢杳及时扯住了他那流光溢彩的衣裳的一角,拦着他急急道:“殿下误会了。”
太子狐疑转过身来看她,见她身上衣裳确是完好齐整,略安定了两分,仍是问了一句:“当真?”
谢杳坚定地点了点头,怕他不信又颇有道理地补了一句:“且殿下不过与我前后脚进来,中间隔了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这时间委实也短了些。”
这屋里好容易活泛一些的气氛因着她这句话又生生僵住了。
沈辞将长袍穿好,淡淡同谢杳道:“你早些出去罢,再耽搁一会儿,来了旁人,”说到这儿他抬眼看了太子一眼,“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等等,”太子一抬手,“孤这个兄长做事,当是会留后手。”
谢杳只在这屋里初见着沈辞时惊了一惊,而后便反应过来。宁王设计她和太子委实不如设计她和沈辞来得有用。沈家是皇帝心头一块疮病,而她明面上又是太子的人,倘若她和沈辞暗通款曲被抓——四舍五入也便是太子同沈家勾结,犯了皇帝的大忌。
宁王连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必是与朝臣通好了气,备好了折子,只等今日过后便雪片似的飞去大殿。到时候莫说太子这一身泥泞决计是洗不干净的,怕是连沈谢两家都要受牵连。好一个一石三鸟。
太子将屋里细细打量过一遍,目光胶着在那张榻上,忽的走过去,将上头铺的一层层软垫锦被掀下来。
他翻找的时候,谢杳见沈辞外袍的带子系得有些松垮,便顺手给他重新系了一遍。
太子手里拿了个什么转过身来时,谢杳正系好松开手,抬头与沈辞对视上便展颜一笑。
太子重重咳了两声,将手中那东西抛给沈辞。
他抛过来用了力度,角度又刁钻得很,直冲着沈辞面门而去。沈辞一手拿住,手背与鼻梁也不过差了两指的空儿。
沈辞将那东西摊开在谢杳面前,赫然是一个桐木人,后背写了不知谁的生辰八字,正面是一道瞧着就有些阴邪的符咒。
“生辰八字孤看过了,是父皇的,这怕就是宁王留的后手。”
倘若沈辞谢杳并未如他所愿行事且被撞破,还有这么一招,以巫蛊的由头,最不济也能要了谢杳的命。
谢杳倒吸了一口凉气,将那桐木人握在手心,“如此看来,我备给宁王殿下的礼,还是轻了。”
沈辞笑了一声,“礼轻情意重。”
太子一时没听明白这两人你来我往地在说什么,不过也知道时间不好再耽搁,略想了想同谢杳道:“你从窗翻出去,将这桐木人找个地儿埋起来。”
太子这人素来还是有些清高的,不会用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下药和巫蛊案,这分明就是后宫两大法宝,宁王用这法子,倒是让他再度刷新了对这个兄长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