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囚衣松松垮垮挂在她身上,她抱膝坐着,额头抵着膝盖,将自个儿蜷缩起来,静静待在牢房最里的角落——沈辞腾出空来见她时,她便是这副样子。
听到铁链抖动的声响,谢杳才略动了动,迟缓抬起头来,眼神本是呆滞,瞧清了来人,倏而活泛起来。
几日没有开口,她嗓音沙哑,含混不清地唤了一声“阿辞”,又忽的将脸埋进手里,“你别瞧我,好几日没有梳洗了,不好看的。”
沈辞一怔,陡然听得她这般唤他,心头竟极酸涩一疼。
谢杳打开手指缝,瞥他一眼,颇有几分奇怪地问他:“你衣裳上怎的纹了四爪金蟒?”
沈辞面色微沉,走到她近前,将她挡在脸上的手用力扯下,试了试她额头温度,果然烫得惊人。
谢杳皱了皱眉头,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警惕地看向他,往后挪了挪。
沈辞被她这么一看,心头那种莫名的拥塞感更甚,索性抬手打在她颈后,将失了意识的人儿打横抱起,往外走去。
途径跪成一排的狱卒时,他冷冷扫了一眼,“病成这样还不上报,不如提着脑袋去报阎王罢。”
他身后跟着的近卫闻言拔刀上前,沈辞前脚踏出地牢的门,后脚那里头便染上了血色。
御医仔细诊过脉,朝沈辞一揖,“禀殿下,谢姑娘身子底本就弱些,近日接连变故致使心中郁结,又未曾好好休养,这病倒了也是寻常。”他略一停,暗暗观着沈辞脸色,才接着道:“不过好在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按这药方煎几服药,只消两日便能大好。”
立刻便有宫人取了药方下去,御医亦跟着退下去,走出了东宫的宫门,方才缓过一口气来,擦了擦额头冷汗。
沈辞坐在榻边,探手又试了试谢杳额头,看着她因发热烧红的双颊,眼底情绪晦暗难明。
宫人端上煎好的药来,用银勺小心喂到谢杳唇边,药汁却是悉数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沈辞见状,伸手取过药碗,将榻上的人拽起,靠在他怀里,一手捏住她下巴,将整一碗药径直灌了下去。
他甫一松手,怀里那人就猛然咳起来,双目仍是紧闭着,眉头皱得很深,仿佛极为难受。
沈辞将人扔回榻上,站起身,从一旁宫人奉着的托盘里拿过手帕,随意擦了擦手,淡淡吩咐道:“喂不进去,就用灌的。”
谢杳昏睡了两日,第二日一早便不再烧了,且已能清醒片刻自己喝药。
朝堂上新旧交替,事务冗杂,沈辞回到东宫时天色已昏沉下来。陡然间起了风,吹得宫灯摇摇晃晃,隐隐有两声闷雷传来,像是大雨将至。
谢杳被东宫正上空劈开的一道雷声惊醒,眼角犹带泪,乍然从梦魇中睁开双眼,头隐隐作痛,仍混沌着。
殿内并未点灯,一片黑暗中,她只闻到了桃花酿的香气自一侧传来。梦境与现实混淆难分,在她反应过来前,身子已先一步扑了过去,一手打翻了黑暗中那人手里的杯盏。
她不住地颤着,哑声呢喃:“别喝,别喝,别……”
那人却轻笑了一声,制住她双手,将她拖近一些,“你仔细瞧清楚了,孤是谁?”
恰一道闪电撕裂天幕,在那片刻的亮光里,谢杳望着眼前人,眼中清明起来。
沈辞将人往地上一掼,起身走到她面前,又蹲下去,一手抬起她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孤本以为你是没有心的,没想到,你对他竟还有几分真情。”
谢杳艰难开口,“沈辞,我有没有心,你不知道么?”
他松开手,自上而下看着她,“不敢知道。如今,也不想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叮咚!您的好友“穆朝”已下线。
谢杳:沈辞,你……
沈辞:杳杳,你叫错人了。我是钮钴禄·沈辞。
感谢在2020-03-27 20:21:10~2020-03-28 19:5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大狗腿一号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恩断
谢杳抬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沈辞,你喝醉了。”
“孤是醉了。只是分不清,醉的到底是这三年,还是那五年。”
谢杳动作一时僵住。缓了片刻,才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是什么样子?”他低头轻笑了两声,“我是什么样子……谢杳,这句话,你最不配问。”
两人静默对视,明明近在咫尺,中间却仿佛横亘着跨不过的天堑。
谢杳大病初愈,争执了这两句便失了气力,淡漠道:“太子殿下,我累了。”言毕,又一道惊雷炸开,掩住了沈辞说的话——又兴许,他本就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