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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迷香(97)

说来也巧,这些事是暗香依依从一本叫《武林志》的书上看来的。那日晚上她在厨房捣鼓吃的,偶然间在桌角发现了这本书,一看作者是百事通姜言,便打开来翻了翻,没想到这本残缺垫桌脚的书竟记载着慕容逸的身世。当日在百花谷,慕容逸也曾提及他小时候的事,只是当时她没有信,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令顾不迷等人忧虑的并不是慕容秀林的死讯和慕容逸即位,而是随之而来的另一条消息。这条消息来得十分突然亦极为蹊跷。江湖传言,慕容逸成为叶落宫宫主后,暗中与九幽教联合起来共同对付红枫山庄。

这无疑是无稽之谈,九幽教与叶落宫向来没什么瓜葛,虽然九幽教素来与红枫山庄敌对,但九幽教又为什么突然要和叶落宫联手?这谣传究竟从何而来毫无头绪,为何散播得如此之快,又恰好在慕容逸刚主事时出现?此事处处透着古怪,事情明显指向九幽教、红枫山庄和叶落宫,并极有可能挑起三者争端。众人在议事厅各提质疑和看法,一时争论不休。

而暗香依依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慕容逸就是傅月,她要不要将这个秘密告诉顾不迷?

正自纠结,就听顾不迷问道:“左护法,你有什么看法?”

暗香依依一抬头便看到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暗香依依一时答不上来,只得敛眸做沉思状。

这时便听李维山道:“左护法不太清楚江湖事,一时答不上来也情有可原。”

李维山竟然开口为她开脱起来。

李维山当初有些看不上暗香依依,而今却因两件事对暗香依依的态度有了很大改观。第一件事便是暗香依依将大厨子的衣服变成了一条条的刀削面,此事在分舵中传得沸沸扬扬,后来有个从祁阳山刚调过来的弟子道:“这算什么,左护法武功高着呢,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左护法一人飞上峰顶,与少主大战三百回合。那场面,真是惊天地踢鬼神啊。”

一有知识的弟兄立刻纠正道:“这位兄台,应该是惊天地泣鬼神。”

踢鬼神的兄弟立刻道:“不管什么鬼神,祁阳山兄弟有目共睹,左护法可以接少主五十招不败。”

“那五十招以后呢?”一位兄弟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每次他们二人都只打五十招。”

此事传来传去自然传到了李维山的耳中,能与少主过上五十招不败的,放眼天下也不过十几人,而他却非那十几人之一,这无疑证明了暗香依依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另外一件事就是喝酒,前晚,暗香依依与李维山连干三大碗把李维山喝倒了,也把李维山喝服了。你说这人吧,有时候就是怪,武功高强是一回事,能喝酒又是一回事,李维山就觉得能大碗喝酒的人肯定是个痛快人,对暗香依依的印象顿时大有改观,早先的不敬也都烟消云散,反而与她亲近起来。

暗香依依没了记忆已不是什么秘密,自她到江州分舵所有人都察觉出她和从前那是天壤之别,当下李维山以为她答不上来,所以才为她寻由开脱了一句。暗香依依咳了咳,方道:“属下的确不太清楚江湖局势,不过依属下之见,此事我们不如暂且静观其变。”

“怎么说?”顾不迷问道。

“既是谣传,又何须理会,时间久了,自然不攻自破。我们本就与红枫山庄敌对,与叶落宮并水不犯河水,这一点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再说这件事该急的不是我门,而是叶落宮,他们原本与红枫山庄没有什么嫌隙,如此一来,反被牵扯进来。如果叶落宫与红枫山庄彼此真的对立起来,于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们大可静观其变,谋定而后动。”

“那依左护法之言,我们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了?”刑事堂主问道。

“自然不是什么都不管了,而是在没辨明形势前,少安毋躁,只与教中弟兄知会此为谣传即可。”暗香依依道。

“左护法言之有理,这消息毕竟是谣传,若我们对外澄淸,谣言自可散去。可如此一来,叶落宫便可轻松脱身,我们不如就依左护法所言,左右都于我们没有坏处,不如就看看叶落宫如何应对此事。”主事堂主说道。

理事堂主亦无异议。

李维山大大咧咧道:“属下也觉得左护法说得对,管他什么劳什子谣言,红枫山庄那群兔崽子,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一双老子杀一双!”

顾不迷哼了一声,道:“就照左护法说的去做,主事堂主负责通知教中各兄弟。”

“是。”主事堂主应下。

“总舵可有飞鸽传书到?”顾不迷又一次问道,这些天他几乎随时都在问这件事。

主事堂主道:“还没有,不过属下已吩咐下去,一旦总舵飞鸽传书到,即刻拿给少主。”

顾不迷道:“好。”

事情议罢,众人散去,暗香依依却被顾不迷叫住。

议事厅很大,光线充足的时候,既通透又无处躲藏。暗香依依第一次发现,这种设计很可能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让上座之人看清厅中每一个人的神色。

厅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微微的响动也会有回响。

顾不迷道:“理事堂主告诉我,你学得很快。”

前几日在顾不迷的安排下,暗香依依已开始处理一些分舵账务,这对她来说原就不难,在稍有保留之下自然显得上手较快。

暗香依依道:“少主交代的事情,属下自当尽心竭力。”

顾不迷闻言哼了—声,似乎对她的谄媚很不感冒,轻声道:“有空和厨子学做面点也算为我尽心竭力吗?”

她不过就是去学了个刀削面......也被他知道了啊,闻言不由得低下头去。

“既然是为我尽心竭力,晚饭时就让我看看你尽心竭力的成果吧。”顾不迷起身走出议事厅时,停步又道,“你知道现在你又多了个称号吗?”

嗯?

“什么称号?”

“刀削面。”

嗯?啊?

“喂,你等一下,你和我说淸楚,我怎么成了刀削面了?我凭什么叫刀削面?我哪里像刀削面了?我不过就学一下刀削面的手艺,我怎么就刀削面了?”她紧追着顾不迷不放,唧唧歪歪表达着自己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号的不满。

顾不迷忽然停步,侧目看向她,把她看得连退两步,方才对她说:“听说?,厨子的衣服都被你抽成刀削面了?!”在她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卞,他扬长而去。

想到早上厨子看到她时嘟囔的那句“刀削面又来了”,暗香依依顿时没好气地转身去找厨子算账。

还没走到厨房就和一人迎面撞上,见是主事堂主和一个风尘仆仆的蓝衣男子,她便问了句:“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

主事堂主见不小心撞到了左护法连忙告罪,闻言回道:“回禀左护法,总舵有消息来了,属下正急着去寻少主。”

暗香依依一听,顿时喜形于色。

她知道这些天顾不迷一直在等总舵的消息。按理说,顾天穹一行人应该早已到了总舵,可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还暗自以为,教主和闫长老中途起意去了哪里,本不以为然,可这些天飞鸽传书一天天地飞过去,却没一只飞回来,不只顾不迷,所有人都觉得事有蹊跷。

前日,顾不迷已派人去总舵探询,算算时间还在路上,没想到总舵那边就来了消息,当下她也急忙跟着堂主一起去寻顾不迷。

来送书信的蓝衣男子乃郑长老的亲随张惟城。张惟城一边将信递与顾不迷一边道:“郑长老吩咐属下,一定要将此信亲手交到少主手中,少主看后自有定夺。”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暗香依依和主事堂主。见他如此神色,顾不迷接过信,扫了一眼屋中三人,对主事堂主道:“你先下去。”

主事堂主忙退了出去。

屋中,顾不迷迅速拆开了信,快速浏览了一遍,而后神思恍偬地盯着那封信久久不动。也不知信上写了什么,暗香依依只见他神色一变再变,身体竟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随后痛苦而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暗香依依从未见过顾不迷如此神情,直觉上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事,心下不安更甚,却又不敢开口相问。正在暗香依依提心吊胆地凝视着他时,却见他忽然睁开了双眼,其中满是红血丝,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强烈杀意,她下意识向后一退,只听顾不迷用极为沙哑的声音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张惟城也在惊惧不安,却显然有心理准备。他敛了敛心神,方才回道:“郑长老久候不见教主等人归来,便派了人去迎,六日前得到的消息,此刻教主及其余十一人的尸身已在总舵。”

暗香依依闻言惊怔,张惟城说什么?教主死了?都死了?怎么可能?!顾天穹一行虽只有十二人,可个个是武林顶尖高手。尤其顾天穹,天下没几人能打贏他,更别提身边还有十几名高手护卫,怎么会一夕之间都死了呢?暗香依依看向顾不迷,想要确认张惟城方才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却见顾不迷背过了身去,脊背僵直,久久方道:“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