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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迷香(12)

白长老的脸更白了,胡子重重抖了一下。暗香依依桌子下面的脚已经踩到了慕容逸的脚面上,死死不放开。其余叶落宫人已然面红耳赤,只盯着陆续上菜的小厮们,仿佛这些小厮的手有多好看一般,看得炯炯有神。

顾不迷看都没看慕容逸一眼,由始至终当他是空气。他对面的汤斩却望了暗香依依一眼。

慕容逸的话音刚落,便听一人道:“慕容公子——,我千盼万盼总算等到你来了。”

那种不依不饶又爱又恨的语气,暗香依依闻声抬头,不由得一震。脚下一松,慕容逸的脚丫子得了救。

一、初出茅庐 武林百名宴

只见来者衣着艳丽,手中亦拿着一柄折扇,皮肤白皙瓜子脸长得倒十分秀气,走过来便闻一阵香风,不由得令人鼻端发痒。偏偏如此华丽招摇的竟是个男人!暗香依依眼前飞过两个大字:伪娘……

慕容逸对面刚好空了个座位,他便坐了下来,刚巧坐在白长老与汤斩之间,白长老嫌恶地挪远了些,汤斩直接起身走了,边走边打了两个喷嚏。暗香依依忍不住笑了出来,顿被男子狠狠盯了一眼。

慕容逸笑道:“哎呀,这不是百花门门主花香玉花公子嘛,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花香玉瘪着嘴,一脸哀怨地看着慕容逸,目光幽幽带着难以掩饰的倾慕。

慕容逸笑道:“莫非花门主又看上了哪家如花似玉的少年郎?”

刚喝下茶水的暗香依依闻言一口水便喷了出来,恰喷到面前的几碟菜里,当即咳呛了起来,慕容逸忙帮她拍着背,目光温柔,嘴里还念叨着:“叫你慢点喝,你偏每次喝这么快。”她无从辩驳,并非她喝得快,实是因突然见到一个真正的断袖坐在面前而被惊到了。

对面的白长老嫌恶地看了一眼被她喷了口水的饭菜。

花香玉见慕容逸对她这般在乎,目中闪过一丝嫉妒,语带讥讽地道:“你这小妾没规没矩的,看了就让人生厌。”

暗香依依肚子本来就饿,心情浮躁时一听这话火气跟着就上来了,边咳边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偏坐在我对面……咳……咳……我看了也生厌。”

花香玉目光一冷,当即起身大声道:“慕容凤依,有胆量我们中央台子上见真招!”

暗香依依立刻瞪眼睛回道:“你明知我不会武功,摆明了想欺负我,咳……咳……没门!我偏不去!”

慕容逸低低一笑,忽觉脚面又被她踩住,只听她道:“你还笑,难道你想明日天下尽传,今日晚宴有二女为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不成?”

二女……那花香玉岂不是,叶落宫其余人等低低笑出声来。

花香玉自然也听出来了,气得面红耳赤,大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他的话尚未说完,忽觉脖颈一凉,一把刀已放在他脖子上,一人道:“滚!”

众人一怔,不知汤斩什么时候折返了回来,只见他目光幽暗地看着花香玉,花香玉面色顿时惨白,一咬下唇,再不敢多言,转身离去。

花香玉尚未走远,众人便惊见他曾坐过的凳子,被汤斩一脚踢飞进了水池里,花香玉闻声回头看到此番情景不由得目露恨意,顾不迷轻蔑地哼了一声,花香玉终究有些惧意,生生忍住急步远去。

慕容逸看向暗香依依,只见她望了一眼汤斩,而后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可踩着他的脚依然踩着,虽然早可以移开,他却没有,只附耳与她道:“不要为了个不男不女坏了吃饭的心情。还有,我的脚都被你踩扁了……”

闻言,她顿时笑了出来,嗔了他一眼,挪开了脚,问道:“究竟什么时候能吃饭啊。肚子都饿扁了。”

慕容逸尚未回答,这时便听游廊中央有人高声道:“各位英雄,在下今日有事耽搁来迟一步,让各位英雄久候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盟主莫见笙长身玉立于廊下,双手抱拳向四方英雄赔罪。有人朗声笑道:“盟主既然来了,这筷子总该能动了吧!”众人大笑起来。

莫见笙笑道:“让各位英雄久候,在下理应自罚三杯以谢罪,不过在此之前,各位英雄请起,老规矩,同饮此杯水酒!”

所有人同时起身抬起杯盏,只听莫见笙道:“第一杯敬天地!”莫见笙将酒洒在地上。

众位英雄亦将酒洒在地上。

“第二杯敬各位英雄。”莫见笙高声道,声音洪亮似在近旁,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盟主!”众人齐声道,举杯同饮。

见众人饮完杯中酒,莫见笙朗声笑道:“饿肚子的岂是英雄,举筷吧!”众人哄笑,宴席这才正式开始。

众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喝到中途,便有人跃至中央台上与人比试起拳脚,慕容逸口中的打架,倒成了助兴的节目。

今晚,九幽教的教主与长老都没来,只顾不迷与汤斩带了几个教众来此,这二人一个抱着琴好像抱着个情人一样不发一言,另一个黑着张脸额头上面像是刻着“烦我者死”四个大字让人望而生畏,又因九幽教是魔教,名门正派少与之来往,只一些小门小派存了逢迎巴结的心思,可一看这二人的脸色,原走上前的,中途也转了方向,纷纷向旁边这个一看就很好说话的慕容逸敬起了酒。

来给慕容逸敬酒的人非常多,其中女人最多,有时候暗香依依被挤到了一旁,有时候连带着也会被灌上几杯。几杯黄酒下肚,不由得便有了几分醉意,正觉腹内翻涌有些支撑不住,便见地上有一滩水,慕容逸的小手指正一滴滴地往外滴水,她蓦地醒悟,难怪慕容逸怎么喝都不见醉。慕容逸不醉,可她已经不行了,方巧一群女侠又来给慕容逸敬酒,她便起身让了位置,向外东倒西歪地走去。

来到游廊尽头,夜风吹过面颊散了些许燥热,方才觉得好了些,她靠在游廊上,望着水面倒影的琉璃灯火,听着不远处的人声笑闹,伸出手来恍然触碰,目光迷离地喃喃自语说:“真像是一场梦……”

忽听一人道:“我可是真实的。”

她闻声抬头,便见一个男子正含笑立在面前。

恍然间她似看见了雨后的天空,碧空如洗,光风霁月。

他微笑对她说:“我叫姜言。”

她看着他,并不清楚他是谁,只觉得此人看着面善,令人产生亲近之感,听他道:“你不是武林中人。”

她笑笑说:“的确不是。”

“知道我为何如此肯定吗?”他问。

她道:“大概我长得不像。”

他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带了些飞扬的神色,道:“因为你听到我的名字一点惊讶也无。”

“哦?”她笑了。

他亦轻轻笑了起来,周围的夜色似乎也随之柔和了几分,似朋友般温声道:“你今日的比试我看了,说实话,赢得着实取巧了些。”

她轻扬起嘴角,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赢的。”

他轻笑,看向远处一隅,道:“慕容公子看起来对你很好。”

顺着他的目光遥遥望去,只见慕容逸此刻仍被一群女子围着劝酒,即便相隔如此远,似也能听到那方的嬉闹声,她笑了笑,说:“看起来是很好。”

“言下之意,似乎并不好?”他微微挑眉。

她直起身来,目光自慕容逸所在方向收回,淡淡道:“这世间,有些人明明在你身边,在对你笑,可你根本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姜言闻言笑意不变,她举步,擦肩而过时,轻声与他道:“譬如,姜公子你。”

姜言眸中微光一闪,便见她已抬步走远。

回去的路上,一会儿一批人马追赶上来,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偶尔便有一、二、三、四等朵花像暗器一样丢掷过来,心知那是丢给慕容逸的,可惜她恰坐在慕容逸的马前!

几次惊心动魄地眼瞅着那如利刃的花儿在近前被慕容逸拦截住,所带劲力甚至割断了她的发丝,心中惊骇再难平。

有一次,落霞宫的几个美女骑马过去,不知那是谁,突然回眸一笑丢出了一朵花,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倏然几乎碰到了她鼻尖,她当即吓成了斗鸡眼,眼瞅着鼻端那朵花被慕容逸双指勘勘夹住,静默片刻,当即抱头尖叫:“我要与白长老同骑!”

白长老瞬间骑没了影,速度快得好像坐下的马也练过轻功。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一客栈,跳下马不顾慕容逸在后面呼唤,她风一样回屋关门落上栓。靠着门心有余悸地猛拍胸口……终于活着回来了。刚要移步找床安慰舒缓一下疲惫的身心,便听门外慕容逸的声音传来:“谁在我屋里呢?”一看屋内摆设……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多爬了一层楼……

门外的慕容逸只觉房门突然被人打开,而后一阵风自面颊飘过,眼前再无人影。他眨了眨眼,听到楼下传来重重地关门声,蓦地笑了起来。想了想,没有进屋,站在走廊向下望去,果然,不一会儿,便听“砰——砰——”两声,而后一声惊声尖叫,楼下她所住的两扇门轰然倒塌在地。他刚想笑,便听身后突然传来“砰——砰——”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