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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39)+番外

云起脸上有点红,道:“你不该唤我娘作师娘,她不过是个妾,我二哥他娘才是嫡母……”

朱权道:“平素喊惯了,就温师娘待我们几个极好……罢了,不说这个。徐将军去了多年,你姐有没有告诉你,他是得了什么病死的?”

云起蹙眉道:“我也不知,听姐说,他死得似乎有点内情,你不妨问问她。”

云起对徐达一向是没多大感情的,这个爹怎么说都好,早死并非他的错,然而将四岁大,尚未感受到多少亲情的小云起送进宫内,关在那高墙之中,来日长大,又将当只听命的狗,如今想起来,自己却是从未有过父爱。生父之死的内情,对他来说也毫无关系。

正回想间,朱权忽又道:“天德将军最疼你与雯姐,便是因你二人容貌随娘。”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云起登时心内窝火,道:“疼个【哔哔——】,打小把我送进那囚牢般的宫里,这叫疼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毕也不想看朱权脸色,起身便走了。

本想嘘寒问暖一番,提到徐达,又想起如今朱棣要削藩,自己姐弟说不得到时地位一落千丈,回南京又得受一群文官欺压,云起十分不爽,便离了院子,再懒得理朱权。

正走出几步,忽见拓跋锋一身王府世子的衣裳,走进院内来寻。

拓跋锋成日穿着锦衣卫制服,便已显得风度不凡,如今华贵世子王袍上身,倒也似模似样。

拓跋锋道:“终于可以吃饭了,走罢。”说着又朝房内喊道:“十七王爷,请到厅上来吃年夜饭。”

朱权对这优厚待遇倒不诧异,便应声出了门,拓跋锋也不避讳,与云起手牵着手,十指相扣,三人便朝厅上去。

那时祭祖已停当,燕王府中冬雪皑皑,除却侍候的下人,其余人等在花厅外间开了一桌,燕王朱棣与徐雯又开了一桌,桌前设七位,燕王夫妻与两名儿子,拓跋锋云起朱权三人,却是恰好。

朱棣见三人来了,忙让座,各人排好席次,朱权见朱棣身旁空着,便老实不客气坐了。

桌上菜肴极是丰盛,山珍海味琳琅满目,又有数名丫环垂手待命,朱棣举杯道:“大过年的,难得人这般齐,小舅子也在,来来,大家喝酒。”

云起脸色不太好看,见朱权手腕还被绑着,哭笑不得,这怎么喝?明着要给十七王爷难堪不是?

朱权却是豁达,一笑置之,双手捧了酒杯,道:“喝。”

一轮酒过,朱棣这才笑道:“小舅子怎么不太高兴?来,夫人,你喂你弟,我喂我弟!大家不可拘束!”

徐雯与朱棣极有默契,各自挟了块鸡肉,徐雯喂给云起,朱棣捧着得意洋洋地去喂朱权,一齐道:“弟,啊——”

朱权笑着吃了,云起却一口酒喷了出来,道:“真是拿你俩没办法……”

云起要接,徐雯却偏不让,逼着云起把菜吃了,云起道“咱换个位置,你你……你照顾高炽去。”

徐雯盈盈笑道:“高炽懂事得很,用不着我照顾。”又吩咐道:“高炽,你也顾着你弟啊。”

“嗯。”朱高炽年仅十六岁,却是少年老成,兼之生有脚疾,长相又不知随了哪个倒霉催的祖先,容貌竟与朱元璋有几分相似,都是一般皮肤黯淡,宽头大耳,与其弟朱高煦大不相同。

朱高煦长得像朱棣,也更得朱棣徐雯二人欢心,云起却是对这痞子招牌长相颇有点心理阴影,不太待见高煦,只与高炽更谈得来,此刻闻言笑道:“高炽也是大人了,有相好的姑娘不成?感情好么?”

胖墩朱高炽打趣道:“甥儿不似小舅长得这般玉树临风,自是无人瞧得上的了。”

席间众人又是一通笑,朱棣一面喂朱权吃肉吃菜,云起心想这俩王爷都二三十岁人了,大男人还做这等傻事,也不怕小辈笑话,把绑着的手解开让他自吃去不就完了么?冷不防朱权忽道:“方才本王说天德将军最待见你姐弟二人,心里疼着云起,小师弟还不信,冲我发了一通火。”

徐雯扯着袖子,为朱棣朱权斟满酒,笑道:“自然是疼的,由不得他不信,云起脾气倔得很,小聪明混蒙了眼,只看得见这明面上的……”

朱棣点了点头,笑道:“乱世建功立业,盛世明哲保身,若想明哲保身……”

朱权接口道:“自然是当个锦衣卫了,侍天子一人,睥睨百官,与允炆竹马之交,一同长大,又有谁敢动你?”

云起这才明白过来,幼时徐达将自己送进宫内,竟是颇有深意。

朱权又道:“莫说允炆坐正了帝位,纵是换个人坐,你是侍候着先帝过来的人,恐怕也无人……”

朱棣脸色一变,忙打岔道:“不谈国事,来来,喝酒。”

话不投机

拓跋锋最先不胜酒力,醉醺醺告罪自去躺着,朱棣与朱权两兄弟却是酒量甚豪,推杯换盏,直近子时,徐雯领着两个儿子去备开门爆竹,朱权便跟着走了。

席间唯剩酒劲上涌,脑子浑浑噩噩的云起与朱棣两人。

“内弟……哥……嗯……敬你一杯!”朱棣大着舌头,与云起那杯一碰。

云起喝得晕乎乎,面前朱棣已变了两个,勉强拍了拍朱棣的肩,道:“姐夫!别的不说了!云起回去以后……定会……嗝……”

“定会帮着你说话,什么黄子澄!方孝孺!都靠边!”云起两眼直转圈圈,断断续续道:“谁……敢诬你造反!我他妈就……抽刀子!捅死他全家!捅他十族!”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朱棣与云起干了杯,一同仰天大笑。

朱棣被酒呛着了,咳了几声,醉醺醺道:“哥……若真要造反呢?”

云起一愕,道:“姐夫……”

朱棣脸色一沉,拉着云起的手,道:“叫哥。”

“允炆那废物……有甚好?”朱棣道:“再亲……比得上你的亲姐?”

云起一瞬间酒醒了七八分,心里狂跳,不知是酒力所催,抑是亲耳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紧张,脑子里犹如被敲了一棒,嗡的一声,思维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只思索着三字。

怎么办?

朱棣大着舌头,两眼通红,道:“来日哥坐正那位,六部、大学士、大将军,随便你……挑!哥答应你!”

云起强自镇定下来,两眼迷离地看着朱棣,竭力装出一副醉相,摆手道:“不……不成。姐夫……”

朱棣怒道:“叫哥!”

云起迷迷糊糊道:“姐夫杀了我罢,杀人……灭口,免得……坏事!”

朱棣眯起双眼,看着云起,一手按着桌上瓷盘,瓷盘发出“咔嚓”轻响,一道裂纹扩开,碎成两半。

朱棣手指摸上了那锋利的碎瓷边缘,喃喃道:“怎能杀你?不成……就不成。”

云起双眼没有焦点地望着朱棣,朱棣咽了下唾沫,摇了摇头。

云起吁出一口滚烫的酒气,道:“不成,便如何?!”

朱棣松了云起那握杯的手,一手顺着云起手臂摸上去,摸了摸他的脸。

朱棣冷冷道:“既要喊姐夫,来日……你便是国舅爷,也仅是个国舅爷。”

杀机转瞬即逝,云起闭上双眼,碰的一声前额磕在桌上,醉倒了。

云起的意识已趋近迷糊,神智中无数场景跳跃变迁。

十二岁时,一群侍卫哄然而上,将年仅十岁的朱允炆挤在墙角,允炆大哭道:“云哥儿救命啊!”

小云起甩开拓跋锋的手,拼死喊道:“莫欺负允炆!”

十六岁时,玄武湖畔,桃花缤纷盛开,拓跋锋与云起并肩躺着,拓跋锋忽地坐起,翻身扑在云起身上。

“老跋你干嘛!别……”

“师哥想死你了!”拓跋锋笑道,一面死不松手,按着云起一顿猛亲。

八岁时,灵堂内哭声,骂声汇集于一处,徐达黑黝黝的棺材前,朱棣直着脖子大嚷:“打女人算什么——!打女人算什么!!我操!!”

朱棣拼死护着徐雯云起两姐弟,任由徐达亲戚拳脚朝自己身上招呼,吼道:“住手!你们这群没心肝的!好歹也是徐将军的儿啊——!我□们!”

朱棣抱着小云起与徐雯,一面不住朝外退去,边骂道:“一群龟卵子!有本事与王爷……”

说着让徐雯看好小云起,捋了袖子,抢入战团,与徐辉祖,徐增寿两兄弟乒乒乓乓地打在一处。

徐辉祖抡起条凳朝朱棣身上不留情地猛拍,大骂道:“朱家全是畜生——!打死这小畜生!咱爹就是吃了那狗皇帝送来的蒸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