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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25)+番外

朱允炆点头,笑道:“他若是耍泼,你可得帮着我。”

云起笑答道:“没有的事儿,好歹是你亲叔,怎会耍泼。”

朱允炆欲言又止,像是想说点什么,却又终究启不了话头,少顷黄子澄先到,云起一笑置之。

朱棣满身风尘仆仆进了殿,云起一看就知道,很明显是先在御花园里打了个滚的。

朱棣倒是光棍,一撩前襟,扑通朝前仆倒,情真意切道:“臣叔参见储君!”

“……”

黄子澄和朱允炆不知怎么应对了。

朱允炆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黄子澄正要拿话来斥,允炆忙道:“罢了,赐座。”

黄子澄的话吞了回去。

朱棣“嗨”地出了口长气,屁 股沾着椅子边,小心翼翼地坐了,悲切道:“允炆,你自己一个人不容易呐。”

朱允炆看了朱棣片刻,温言道:“是呵,我也有今日了。”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啼笑皆非,当年朱元璋未立储君,朱棣曾无理取闹,拍着朱允炆肩膀,嬉皮笑脸道:“不意儿乃有今日”,言行十分无礼,后被朱元璋狠狠训斥了一顿。

朱棣抹了把脸,讪讪道:“从前的事,就算了罢。”

朱允炆笑答道:“四叔既这么说,也只好算了,但四叔带了这许多军队来,又有何意?今夜又是谁带四叔进城的?”

黄子澄面容严峻,瞥向云起,云起却微微闭上双眼,耳朵不易察觉地一动。

那瞬间只听屋檐外咔的一声。

侍卫惶急大喊道:“抓刺客——!朝御书房去了——!”

一把长剑无声无息地破开窗户,朝御书房中飞来,穿过黄子澄与朱棣惊恐的视线,飞向龙椅上的朱允炆!

朱允炆大叫一声,云起瞬间揪住储君衣领,将其狠狠扯到身后,那利剑擦着朱允炆侧脸掠过,噔的一声钉在椅背上,不住颤抖。

云起猛然跃上书案!

砰然一脚,踏的桌上墨砚倾倒,乒乓作响,云起如飞鹞般扑向对面墙壁!

黄子澄措手不及,骇然道:“正使要做什么!”

朱允炆抬起一手,制止黄子澄的喝骂,屋檐外有人翻身上房,朱棣抬头望向殿顶,深吸了一口气,嘴里骂了句不知何话。

那瞬间云起捞到对墙挂着一物,乃是朱元璋开国定天下的长弓,于陈友谅处收缴而来的名器“神臂”,继而抽出箭筒上四支鸡尾钢箭,夹在五指间,沉力腰际,猛地一声大喝,反手扯开了六十石的龙弦铁弓!

“有——刺——客!”云起一声爆喝,第一箭流星般冲上殿顶,将砖瓦射得四飞,说时迟那时快,一声踏滑屋檐的脚步传来,紧接着是疾奔的声响。

短短数息,变故已惊动了无数太监侍卫,数十人冲进殿内,团团围住朱允炆,朱允炆忍不住道:“云哥儿,小心!”

云起笑道:“遵旨!”

云起翻出窗外,手持长弓,攀着屋檐一个翻身,跃上屋顶,穷追而去。

一轮满月当空,皓皓银辉映于太和殿顶。

皇宫屋顶的最高处,两个黑色的身影一路飞奔。

最终一人锦服衣袂飞舞,于雕龙飞檐末段颀长而立。

另一人则摘下斗笠,横空飞甩,那斗笠挟着风声旋向午门外。

云起背持长弓,利箭上弦,踏着龙雕之头立稳。

拓跋锋伏身,犹如黑夜嗜血的猎豹,单手支地,仰头。

“是我。”拓跋锋漠然道。

云起不答,时隔数年,拓跋锋形貌更瘦了,眼中带着一股难言的疲惫与绝望。

朱棣没有撒谎,他确实过得不好。

“你谁?”云起嘲道:“快滚,否则杀了你。”

远处侍卫的脚步声传来,火把汇集成长龙,于御书房外向着太和殿外延伸。

拓跋锋缓缓站起,道:“是师哥,师哥来看你了。”

云起不耐烦地转头避开拓跋锋的目光,咬牙道:“快走啊!怎跑去御书房杀皇上!疯了么!当心牵连了姐夫!”

拓跋锋对不断靠近太和殿的侍卫喊嚣声充耳不闻,上前一步,道:“云起,过来。”

云起紧闭双眼,喝道:“有人来了!!快走!”陡然松了弓弦!

拓跋锋的瞳孔倏然收缩,下意识地伸手到腰畔拔刀!的

箭离弦,拓跋锋右手按着刀鞘,左手将绣春刀拔出数寸,刀柄处的“云”字犹如火焰,触手滚烫。

利箭旋转着射向拓跋锋。

拓跋锋瞳中映出箭镞的一抹寒光,继而“诤”一声,将出鞘近半的绣春刀猛然推回刀鞘中!

箭矢没入拓跋锋肩膀。

云起猛地睁眼,拓跋锋捂着右肩,朝后退了一步。

拓跋锋从太和殿顶朝后摔了下去,云起发出一声呐喊,紧跟着扑上前,见一个身影扯了箭头,甩在一旁,继而倚在墙边抽搐良久,显是扯箭那伤疼痛难忍。

云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师哥!”云起哑着嗓子喊道。

拓跋锋听见了,他抬头回望,与云起双眸对视,那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云起一指皇城前门,拓跋锋喘息片刻,拖着一道血线,开始逃跑。

云起架上最后两支箭,遥遥射去,劲风分袭午门前两盏白灯笼。扑扑两声,最后一箭射熄灯笼后,又拖过近十丈,将惶急关门那侍卫之手钉在宫墙上!的

惨叫声传来,云起知道拓跋锋已逃出皇宫,才疲惫地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云起紧张转头,数十只猎狗狂吠着于偏殿处奔出,禁卫们将狗儿驱到血迹旁闻了闻,抬头不信任地看了云起一眼,便跟着猎犬朝宫外跑去。

云起与阴沉着脸的朱棣交换了个眼色,无可奈何,只得跃下地来。

云起嘘声道:“那是午门卫,不归我管!”

朱棣忙作了个噤声的表情,身后黄子澄匆匆赶来。

云起只得转身朝拓跋锋离去的方向大步奔跑。

拓跋锋捂着肩头,那处血如泉涌,在静谧的月夜中拖出一道诡异的痕迹,失血过多令其脸色苍白,辨不清方向,只没头苍蝇般在街头巷尾一通乱闯,惊得沿路熟睡的屋舍内院狗齐鸣。

他不知道越过了多少院墙,也算不清逃了几条街,终于气力耗尽,倒在一家人的后花园里。

那家人的狗疯狂地叫了起来,女人温言道:“叫啥呢,安静点儿。”

狗不叫了,凑到拓跋锋身旁闻了闻,便恐惧地朝后退去。

苏婉容悠然道:“半夜三更的,老蒋又爬墙回来拉?”

苏婉容裹着一身素袍,坐在露台上,面前摆了个木茶几,茶几上摆了一副杯具,檀香炉于这深秋夜晚缓慢吞吐着青烟。

不听楼下人应答,蒋夫人蹙眉张望,见到那高大男子躯体时便花容失色。匆忙起身下楼,赤脚蹲在花园中,翻过那人身子一看,果然是开山大徒弟拓跋锋。

鱼目混珠

一夜秋风翻起万丝细雨,千片落桐。

苏婉容倚着软榻,黛眉飞展,手持一根铜签去拨那炉内红炭,满壶龙井被煮得浮浮沉沉,一室茶香。

苏婉容浅笑道:“我和温月华姐妹相称,你娶了她女儿当媳妇,唤我一声苏姨怎了。”

朱棣尴尬道:“苏姨好,这……苏姨贵庚?小王实在……叫不出口。”

苏婉容笑容不减,悠然道:“四十七岁了。”

“……”

朱棣哭丧着脸道:“咋看上去跟雯儿差不多大呢……还是叫蒋夫人好了。”

苏婉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王爷逾发会说话了。”

朱棣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昨儿一亲兵随我入了城,咱北平那地儿人没见过世面,进京没多久就给走丢了,蒋老他……”

苏婉容道:“老蒋回家乡去陪他老母过中秋,这还没回来呢。”

朱棣点了点头,又道:“我那亲兵名唤朱锋,不知蒋夫人……”

苏婉容揶揄道:“我可不曾认得什么猪疯、猪弟的。”

这话绕着弯儿把朱棣也给骂进去了,朱棣明白了,遂笑答道:“也成,既是这么个光景,料想他也早出城去了。小王这就告辞。”

蒋瓛于朝中辈分极高,直似是看着诸藩王长大的叔伯辈,朱棣不敢逾礼,拱手朝苏婉容道别,蒋夫人将起未起来送,朱棣忙道不妨,便自行出府外。

然而苏婉容脸色一寒,与朱棣同时听见了府外喧哗,这次不起也得起了。

午时,四胡同内聚集大批午门卫,各个揪着猎犬,四处闻嗅,团团围住了蒋府后院,又从后院绕到前门。

有人高声喝道:“谁家的院子!包庇钦犯,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人刚喊出声,便有老成持重的同伴忙把他嘴给掩住,低声道:“蒋瓛的家!”

提起蒋瓛,众侍卫俱是打了个寒颤。又有消息灵通的侍卫道:“不妨,蒋老狗回家去了,这院里就剩个女人……几个老仆,翻不起甚风浪来,弟兄们跟我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