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玫瑰(21)

“傅霖，”他说话有点慢，像在思考怎么做出一个两全的回答，“我没想到是这样的。我是说……”

“我是喜欢你的。”他认真道。

“可是，”没等到傅霖高兴，他接着道：“像我这样的大人，这种所谓喜欢是很廉价的。”

“谈恋爱要值什么钱？”傅霖不认同。

裴熙不知道该笑他的天真，还是爱他的天真：“所以我不是你。”

所以他会喜欢上他。

“傅霖，我没想过你会喜欢我。而且这么认真。”裴熙想了想，“或许我想过，我很自私，想短暂得到过喜爱的人的喜欢。而我的喜欢是十分浅薄，甚至于一开始，这种喜爱跟喜欢路边小花，小猫小狗的喜欢也没有什么区别，总有比这种喜欢更重要的事情。”

他是喜欢傅霖，这种喜欢却不一定是非你不可的爱情。爱情除了思之念之的喜爱，满腹火热的结合，动情的亲密，也会催生占有，怨愤，嫉妒等背面的情感，

而他对傅霖，像是见到春天的花，夏日的叶，他想要拥有，却不一定想长久的彻底占有。

可傅霖不一样，傅霖要标记，傅霖要占有，傅霖要唯一，傅霖要得到同等的爱。

傅霖受打击地说：“感情是慢慢变深的啊。”

“是啊，正如现在。”裴熙点头。

他看来坦然而清醒，便有种刀枪不入的冷漠。

裴熙反问道：“傅霖，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嫁给你的爸爸？”

傅霖无言地低头，气氛骤然冷凌下来。

傅志义像是房间里的大象，被他们一直无意或有意的忽视，然而他一直是横亘在这段关系里进展最大的拦路石。无论之前傅霖埋怨裴熙的忽视也好，裴熙回应傅霖的情感需求也好，这些都只修补了他们之间缥缈的喜爱。

“我会嫁给你爸爸，是因为裴氏在北边的项目亏损几十亿，正巧南边的新能源项目起步，可以得到巨大的效益，裴昭，也就是我大哥，想和你们家合作，利用你们家和政府的关系，垄断百分之九十的生产。”

“联姻不是必须的。”裴熙淡淡地指出，“我作为一个Omega，只要嫁出去了，在裴昭的心里就跟已婚妇女泼出去的水，他觉得这样一举两得。而我，你觉得我为什么答应？”

他离开了傅霖的怀抱，脉脉温情随之消散，心头热血也冷却，像是对陌生人一样分析自己。

“因为我也想要利益，傅霖，我没你想得这么可怜，为了家族牺牲自己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我没有这么软弱而高尚。虽然我母亲和哥哥要将我当弃子，但我仍拥有选择的资格，是我自己，选择把‘裴熙’变成傅氏夫人。我要成为裴氏核心项目的功臣，我要让裴昭亏损的失败变得显眼，我要获得更多的股份，我要背靠两大集团。Omega又怎样？我要将裴昭自以为是击败，我要证明我自己。”

两人相邻而坐，却再没有半分的旖旎。

“傅霖，你说希望我得到自由和快乐。”裴熙声音低了下去，“傅霖，我会得到自由和快乐吗？”

他看着傅霖，又像是冷硬的壳里露出一点柔软。

“我感觉我陷入了一个悖论，为了证明自己，为了要比裴昭厉害，利用上了自己的婚姻，一个普通Omega最好用的手段，这样的我与世俗有什么区别呢？”

他冷冷地下了结论：“我是贪婪而愚昧的。甚至不知羞耻地跟自己的继子在一起。”

“我没想过把你拉下水，露水姻缘，肉体结合一段便算。你就像我路过的一只小刺猬，我觉得很好，很喜欢。却不一定要带走，对不对？”

“不对！”傅霖摇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裴熙说的话自信到笃定，让他生出茫然。他甚至代入进去想，的确，不谈感情才是最好的，短暂如梦般依偎也是可以的，毕竟他对自己也没有到一个非你不可的地步，一段时间后各自归位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他心里又突生一阵巨大的失落。

他不是大人，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利益纷杂，他只是想摘下伊甸园的苹果，吞下罪恶的果实，护住心上刚开出的花。

于是他也认真地说：“裴熙，我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过一个地球人的一句话，说‘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你只是用为了换一串钥匙，套上别的锁了而已。人都是这样活着的。只是我觉得你很好，是个很厉害的大人，Omega也好，Alpha也好，我喜欢你跟性别没有关系，所以觉得你理应获得超越性别的自由。这是我很幼稚的想法。你嫁给傅志义，只是选择了很聪明的做法。就是大人的那种聪明。”

傅霖又说：“裴熙，你才是最天真，会这样想自己。你又不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