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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阑珊/烽火佳人(32)

对面金红彩线绣成的轿子帘也掀开了一些,盖了红妆的雪梅也正睁大双眼望向毓婉。毓婉心中还沉浸在方才的难过中,勉强露出笑脸朝雪梅点点头。雪梅因对毓婉愧疚不敢直视,慌乱的回了礼,两轿错身而过时,她只道了一句:“对不起。”

轻轻的一句,但毓婉听得清楚,可惜花轿错过,根本没时间问雪梅为何说这样的话,望了错过去的花轿,毓婉忽然想起从前从前雪梅也曾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她低头想想黎家前后的举动,隐约明白了点端倪,花轿错身,鼓乐再次响起,毓婉低了头缓缓的笑了。

也许,这就是命运,她和他从最开始就是注定要错过的,她和杜允唐,甚至还有周霆琛正按着看不见的轨道前行,各自有交集,各自有分离。这个时代纵然允许女人放开思想,也不能容许女人随自己的心意嫁给心爱的男子,更不能容许嫁给不爱男子后再分心他人,即使这桩婚事充满了太多不甘心,可又能如何?

她缓缓抬起头,把盖头放下遮住视线,也许,此刻她还可以幻想未来丈夫会对自己能稍好一些,还能幻想日子会过的稍稍顺遂一些,明明知道这只是幻想,大约也是她心中唯一能存有的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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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齐鸣,花轿落地,花轿外充满了乱糟糟的嬉笑声,毓婉低垂了头,从下方的缝隙看轿帘被风微微卷起,露出绛红色的长袍和一双惹人发笑的黑色皮鞋。

来人伸出一只手,绕过轿帘递过一个宝瓶,毓婉听喜娘的命令探手接了,冰冷的手指碰上他的温暖,不知为何,有些松口气的释然,左臂端好宝瓶,又接了他递来的苹果放进去,再由他手中递过来的红绫牵了,一步步随他上台阶迈进大厅。此处她来过,再来又换了身份,需小心维持谨慎步子。

他的步子不算快,她跟得紧密,在外人看来,一对新人恰似有了良好的开端。

司仪唱道:“两位新人,一拜天地。”

毓婉由喜娘搀扶向门外拜了天地,盖头缝隙下,那双皮鞋的主人似乎也在动作。

司仪又唱:“两位新人,二拜高堂。”

这个高堂当然指的是杜老爷和杜凌氏,翠琳一早早已躲在一边,美龄更是不屑为杜家老二娶了他人忙碌,杜允威因听得父亲要将纺织厂放给二弟打理多有不满,一家子心怀异心的面无表情看杜凌氏的脸上乐开了花,杜瑞达更是满意的应声,许了毓婉硕大的应礼。

那应礼明显多自己太多,美龄发酸撇嘴,杜允威立即横了她一眼,美龄悻悻回了头。

司仪再唱:“夫妻对拜。”

毓婉怔了一下,并没立即应声低下头,喜娘在一旁拽了她的袖子暗示,毓婉顺着盖头下的缝隙看过去,那双皮鞋的主人似乎也没向自己方向拜下来。

两人都没有动作,宾客自然有些骚动,在窃窃中司仪只得清了嗓子又高声唱:“夫妻对拜!“

杜允唐视线扫了扫前方端正站立的毓婉,嘴角露出极为不屑的笑容,她不拜,他也不会拜,他要她认清这门亲事本就是佟家求着杜家才能完成的,他娶她并不心甘情愿。

毓婉想了想,忽地低下头深深拜下去,受她一拜的杜允唐登时愣住,原以为她会挺些时候,怎料得妥协的这样快,他愣了一下,接收到杜瑞达怒气的目光和母亲担忧的神色后才也悻悻拜了下去,司仪见状长吐口气,连忙又喊:“新人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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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此次婚事要分中西两次,清晨此次是中式婚礼,晌午过后才是西式酒会,所以一些繁文缛节反而比寻常人家多了许多,新人入了洞房,还需挑开盖头各自换了西式的穿戴再出来款待宾朋。

毓婉被素兮和喜娘搀扶坐在暄软的西式大床上,硬挺着等杜允唐来揭盖头,左等右等人影不见,倒是美龄穿了一身梅花色的旗袍走进来,见身穿霞帔的毓婉还等着,对素兮冷笑:“给你家小姐吃些东西吧,怕是要等很久的。”

毓婉皱眉,盖头下的她并没答话,素兮看看房中的果品摆像整齐并不适合取来喂食,只得安慰毓婉:“小姐,咱们再等等。”

毓婉点点头,她知道杜允唐会冷落自己,不过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让人看了笑话,她顿了顿开口问:“是大嫂么?”

美龄惊了一下,立即讪讪笑了:“弟妹会掐指神算呢。”

“我与大嫂的三妹是同窗,我们同窗三年。”毓婉笑了笑:“我还为大嫂准备了许多大嫂喜欢的见面礼。”

见她打点如此周全,美龄也不好再说刻薄言语,只能笑了说:“行,我知道你有心了,我先去照顾宾客,你慢慢等允唐吧。”

美龄闪身离开后,素兮立刻怒气冲冲将门推严,“什么人家什么规矩?怎么新房先来了女客?”满人老令,结婚新房不能见女客,否则会生女儿,婚姻不吉,是莫大的忌讳。

毓婉对此并不计较,心中有些迟疑美龄的嚣张,胆敢在杜凌氏统领下示威身为杜允唐正妻的自己,想必来日会有更多更复杂的状况需要面对。

素兮还没离开门,门外已有人敲,“我能进来么?”

毓婉听得声音立刻直起腰背,心突突跳得厉害。

素兮闻声连忙打开门,见到杜允唐小声喊:“姑爷。”

杜允唐不悦皱眉,素兮立刻明了,改了称呼:“少爷,少奶奶已经等候多时了。”

允唐深深看了素兮一眼,随后疾步走到毓婉面前,一旁喜娘连忙端过金丝绒的托盘,上方架着九颗金星的紫檀木秤杆子,杜允唐并没去拿秤杆,停在毓婉面前等了许久。

今日的她纤瘦的身子穿了厚重的霞帔看上去更加虚弱,露在累花描金袖口外的手上戴了许多沉重的各色手镯稍稍一动,发出清脆声响,唯独纤细的手指并未戴任何戒指,在灯光映照下干净得如同玉雕,长长的指甲染了丹蔻,鲜红的指尖搭配白皙的手指,仿佛正挠了人的心尖,使得人痒痒的。

杜允唐忽然浑身不自在起来,原本只想羞辱她的心居然狠不下。他拿起秤杆挑毓婉的盖头,动作有些意外的轻柔。

毓婉被挑开蒙了许久的窒息盖头,顺着减轻负重的方向抬起头,正对上眼前贴得很近的人,他的目光幽暗,没想到两人离的那样近的毓婉身子惊得往后一偏。

杜允唐打量少见惊慌的她,没想到原先那般青涩的模样点了红唇也会变得如此妩媚,此刻,毓婉整个人仿佛一朵娇艳盛开的牡丹,眼波流转正引了人来采撷。

喜娘的声音打破两人的迷思:“秤挑新人,愿新人称心如意。”

一句话使得杜允唐的目光骤然冷下,称心如意,怕是只有他的父母才会对佟家小姐真的称心如意,他永远会记得她害死了谁,永远也不会原谅她。杜允唐沉沉坐下,脸色阴郁,先前的那一丁点柔情似乎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完成了挑盖头,需喝合卺酒。两只被红绳绑了杯脚的水晶杯端到两人近前,毓婉穿惯了西式的衣服,对这样宽大的袍袖并不舒服,杜允唐也是对西装习以为常,不悦的拽了拽身上的红带,率先端起酒杯,琥珀色的酒在被子里荡漾,闪过潋潋光芒。

毓婉不会喝酒,水晶杯端到近前闻了酒味先红了脸颊,一抹热辣直入脖颈。

因红绳系的极短,两人端了酒杯就需额头顶了额头才能喝下,可倔强的两人谁都不肯先探过头去,喜娘见状先告了个罪,在毓婉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时,人已被推向杜允唐,杜允唐本能接住她的身子,两人同时惊了一下,但脸颊已贴在一起。

杜允唐毫不犹豫先将酒杯干了,毓婉随后也贴着他炙热耳畔将酒分了几口喝下。

她的身上有种特殊的香气,随了酒香涌过来,杜允唐似厌恶般率先离开了毓婉的身子。

“你先换衣裳,一会儿自己下来。”他冷冷的将门狠狠关紧。

也许这间新房是他此生最不想待的地方,多一秒钟,他也会觉得窒息。

☆、洞房花烛 中

希望毓婉和允唐举办西式婚礼的想法,由杜老爷提出。

中式婚礼按照满族传统来,为的是给佟家增添脸面。在杜家举办的西式宴会,毓婉则需穿婚纱与穿西装的杜允唐再与杜家商友及宾客行礼,为的是应酬。

素兮隐约觉得举办两次仪式有些小姐是嫁了两次杜允唐的意味,可想到这般不合规矩的婚宴连太太都不曾挑剔,她似乎也不便说太多,只能精心为毓婉打点一切。

西式婚宴相对要求比较宽松,毓婉穿了洁白拖尾蕾丝婚纱,将一早挽起的发髻重新梳好,卸掉发簪用鲜花别住,再手捧大束的捧花自然垂下,整个人在梳妆台前转了一圈,有些呆愣。房间内的梳妆镜被灯光晃出光晕,一个面容木讷的新娘子伫立其中,累珠花边的婚纱有些泛黄,似那些放旧的照片,边角都浸透了岁月的痕迹。

人未老,心已老矣。

毓婉垂了垂眼眸,对素兮说:“走,咱们下去吧。”

杜允唐更衣完毕没有上楼接毓婉同往,而是等在她必将路过的楼梯口,整个人斜依偎了栏杆,与几位同穿西装打领结的伴郎打趣。

毓婉下楼时,身后陪伴的伴娘则是几位杜家的表妹堂妹,几人帮她小心翼翼拖了长长的婚纱在后随行,毓婉抬头看见玩世不恭的允唐,有些气闷,遂低了头,发鬓两边垂了长长的蕾丝头纱直至地面,上面缀满珍珠和钻石沉甸甸的在灯光闪耀下熠熠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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