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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欲之青丝(10)

作者: 莳茶余幽 阅读记录

青丝看得久了,竟有些恍恍的,好像年级小时有次被客人赶出屋门,在院子里蜷了一夜。第二日便发了烧,搬了火盆在身边烤也没用,只觉得那火如同在冰块里冻过,冷清得很,和这满山应是暖心的红叶一般妖异。

这样想着,如此美景看着也碍眼了。回过身来,谢季来已经坐下,玉盏生怕冷落了他,正陪着说话。青丝过来也徐徐坐下,陪笑道:“青丝被美景所迷,一时看久了,倒是怠慢公子,青丝先给公子陪罪了。”

谢季来忙道:“姑娘喜欢就好,在下只把姑娘当做知已,千万不必拘礼,要不真是折杀在下了。”

青丝笑笑:“公子这样说,真抬举了青丝。倒是公子,怎么能寻得这么一个妙处?也教教青丝罢。”

谢季来只道:“姑娘夸奖,在下本也不是有心之人,不过偶而得知此处。那日登山,想到了梅公的‘好峰随处改,幽径独行迷。’一句,便觉得有无尽的意味。忽生了奇想,专挑些无人的道走,结果找到这儿,比别处的景致都好些。想着姑娘定会喜欢,便烦了姑娘来。”

谢季来难得多话,青丝本备了一肚子的话应付,不料他陡的这样一开口,竟语结只笑:“青丝自然是极喜欢,公子当真是好才情。”

一时再不说话,谢季来招呼了玉盏坐下,又刻意找了话题与她说。青丝心中暗暗纳闷,怎么上了观音山,谢季来却转了性,即使示好,也不至转变如此。

虽是诧异,却极受用这样的殷情,只接着他的话,几人也处得和睦。

是时日影西移,又不知从哪儿生出些许薄云,层层在日边卷着,如静海上生的水沫,泛出些腥凉的浑浊,又如在几尾小鱼在莲池缓缓滑过,扰出池底一掊细沙,教人模糊得看不仔细。

玉盏起身看看天,道:“公子、小姐,这日头西了,天色看起来也不大好,要不下山吧。”

谢季来只转头看青丝的意思,青丝道:“公子,天色也不早了,再下去只怕要误了时辰。若是公子有兴致,改日青丝再陪公子来可好?”

谢季来点一点头,玉盏收好桌上的东西,一行人便下了山。

果然是山雨骤来云脚横,这十月初的天气,也真是奇怪,方才还是极好的晴空,转眼间下起雨来。一时之间,雨帘倒泻,青丝等人尤避不及,那雨水顺着树梢草茎,一滴一滴渗入衣裙,冰凉滑腻得叫人难受。想折回山顶小亭避雨已是太远,只能硬着头皮疾行下山。

越行越见路窄,小径都被杂草掩去了大半。匆忙之间怕是行错了路,要再转回也找不到来时痕迹,又是雨疾路滑,便权挑了些好行的路行。

青丝同玉盏脚上一应的都是女子的薄底绣鞋,早被雨水濡得尽透,不小心就要滑倒,只得相互搀着,慢慢往山下方向走,好容易才绕出了山中小径。

那道却已不是来时的路,青丝谢季来都道是从未来过,远远看见杨柳观音庙主阁的绿琉璃檐角在红枫中露出一隅,便朝着那边过去。

忽然看见一个莲池,那池旁边仿佛有个草亭可以避雨,不管许多,加急了脚步赶过去。

亭中早已有了一人,衲衣僧鞋,定是杨柳观音庙中的僧人被骤雨所困。青丝轻轻扫那僧人一眼,顾不上拧衣裙中的雨水,忙过去一礼:“妾身见过师傅。”

那僧人原是当日杨柳观音庙中的解签僧人,身上青布衲衣虽大多湿透,仍不减丝毫庄华,倒衬得青丝一行愈发狼狈。

他只立在亭中,静静观赏外边莲池秋雨,那般自若,仿佛已入圆觉,世间纷烦不侵。青丝礼毕片刻,才回过神来,想来是还记得青丝,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

青丝从来长于应付各色客人,如今对了这出世之人,却总不敢亵渎,反复思量才开口:“这般天气,也真是无常,方才还是朗日高照,如今却下起雨来,也不知何时能停。”

那僧人淡淡笑道:“是了,佛说: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便是这般道理。事上万物,皆有定数,所谓非空非有,不断不常,一时晴空,一时骤雨,均由天定,不可贪求。”

青丝听了这话,兀的想到他那日说的“若是营谋,到底如是”,这话倒像是句句在提点她,心中生出许多不快,莫非种种盘算终是要落了空么?想再求破解,又想起他劝过无需强求,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半天才道:“妾身谢过师傅指点了。”

那僧人仍是从容微笑:“施主自有大般若,小僧并未说什么。”又道:“时候不早,小僧不敢误了晚课,先行告辞了。施主与小僧有缘,这伞便留给施主罢。”说罢指一指亭柱旁一把旧伞,直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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