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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何日不风流(197)

作者: 牧声半 阅读记录

赫连祁面色平静的看着宫女走进,手腕一松,反手将碗扔在地上。

南糖团子的汤水流在手上,烫出一个个小小的水泡,赫连祁看见那个往日里柔弱娴雅的女人面皮一抖,心里竟升起一阵说不出的快意。

“来人,快来人,快传太医,六皇子伤着了。”

赫连祁看着烫红的手,心里却满是不屑,心道那碗南糖团子早该洒了,这女人这般柔弱,到底不配吃点好的。

夜里,怡妃含着眼泪为他包扎着手上的伤口,赫连祁怨她懦弱,便狠狠甩开了她的手,她却流着泪道: “祁儿,母妃不希望你招惹到玉玲珑,他们家的权势正盛,母妃不想牵扯到那些事情中,你明白么。”

赫连祁冷冷的看着她,半晌,低声笑道:“我不明白。”

怡妃性格娴静,别人只说她生性淡泊,但只有赫连祁知道,那女人分明就是软弱。

她曾当着皇后之面服下过量的柿子蒂干汤,自此再不能生育;她曾于冬日池水中救出奄奄一息的赫连承,自己却病了十多天;她曾在皇帝高烧时,冒着风雪来到寺庙,只为了向菩萨祈求平安……

那个女人所做的一些,似乎只是为了向权势者表明忠心,得到上位者怜悯后为她与自己留条后路。

可她却从来没想过,趋附于权势之下永远都不如自己掌握了权力,而那天盛储君之位,是不是真的非赫连承不可。

又五年,玉氏党派风头正盛,后宫却传来噩耗——玉贵妃小产,终身不可在孕。

这事仔细想来也不算震惊。左相玉安然予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宫中官员大多依附左相势力,赫连熙为牵制玉氏,定然不会让其想留下皇嗣,但表面终归还是要给玉家一个交代。

宫内势力大多互相牵制,牵一发而动全身,想找一个简单的替罪羊,便只能从那些没有势力依附的后妃下手,皇帝表面上派太子彻查此事,实际上却暗自将矛头指向怡妃。赫连承虽然不想将怡妃推下水,却也不能违抗圣意,况且时事向来以大局为重。

于是兜兜转转,最后那个迫害贵妃,杀死皇嗣的罪名还要由这个软弱的女人来背。

赫连祁重新回到怡心殿时,那个他应该称之为母妃的女人,此刻正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身边摆着一个青玉琉璃杯。

对面前的一幕恍若未闻,赫连祁如往常一般回到案几旁,认认真真的将书本放好,这才出门唤了宫女,告知她怡妃的情况。他说话的时候声线十分平稳,似是在阐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半个时辰后,怡心宫的宫女乱作一团,传旨的吴公公咳了几声,这才纷纷跪了一地。

“传陛下口谕,怡妃周可怡品行不端,残害皇嗣,其心可诛……”

赫连祁平静的跪在地上,仔细聆听那些人为这个软弱女人扣上的一条条“罪愆”。

“……妇行有亏,罪孽深重。然祸不及子,念六子尚且年幼,今命六子赫连祁前往毓景宫,由德妃赡养。”

“儿臣领旨。”

面前的少年不过舞勺,吴公公扶他起身,顺势在他手背拍了拍,安抚道: “六皇子不必忧心,舒妃娘娘性情温良,定会视殿下如己出。”

赫连祁闻言斜挑起嘴角,“有劳公公带路了。”

舒妃是乃是陈太傅的次女,皇三子赫连章的生母。皇帝曾于百花宴上赞赏其出尘灵秀,天真无邪。

可细细想来,能在宫里生活下来的妃子,有那个是毫无心机手段的?

怡妃出殡之时,赫连祁就挺着腰板跪在棺前,眼睁睁看着内侍将棺木抬走,眼泪都没掉一颗。

有宫女背后论起,司掌哀事的太监也只是叹一声,“这么大年纪的孩子怎么可能如此凉薄,大概是吓傻了吧。”

吓傻?

怎么可能。

他只是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本就不配得到同情,更何况眼泪。

所以他从不称呼可怡为母妃,那个本该是他最亲近之人,到头来却只落下了一个称呼——“那个女人”。而她的隐忍,她的退步,她的所做的一切一切,在赫连祁看来,根本就是愚蠢。

愚不可及。

眼前的火盆灼烧着纸币,依稀有灰尘进了眼中,赫连祁用力揉了揉眼眶,直到眼睑周围都开始发红才罢手。

你看,现在她死了,一无所有的死了,死时身边连个丫鬟婢子都没有;而在她死前的三天,她还曾对自己说过,其实她很想再吃一碗家乡的南糖团子。

为什么?

因为她懦弱,因为自己无能。

身在皇家,弱即为原罪。

后来赫连祁还是去了趟御膳房,他将那里所有的南糖团子全部埋到了怡心殿的花园中,还顺便打伤了总是为难自己与怡妃的那四名女官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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