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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68)

作者: 南华公子 阅读记录

若从心而论,我是舍不得的。

虽不喜他笨头笨脑的样子,可总觉得他像极了自己,尤其是初入京师、未曾见过什么世面的自己,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青衿给我分析,那日他问我是否可以回来,我犹豫了,所以他下了决心要让我栽个跟头,这才在第二日拿出了一本假到不能再假的《庆史》。紫渊一口咬死了是自己听了我修史要用后,才在整理书架时找出了这么一本,便连忙献宝似的给了我。两个人说的似乎都有道理,听了这个的话觉得另一方可恶,听了另一个的话又觉得他可怜,我一时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判断。

青衿又道,“一朝入孟府,便生死皆是孟府的人,紫渊生了二心。大人,不可再留了。”

悯枝俯身在地上,瑟瑟地。我隐约听得外头白鹭连跑带喊,“大人,在护城河里寻到了白鹤的尸首。”紧接着,核桃一路跌跌撞撞的扑进来,带了哭腔道,“大人,夫人自尽了!”

“大人?”

青衿微微俯身。

我闭上眼,仿佛终于等来了什么答案一样,吐了一口气。

“好。”

第37章

依着京师的习俗,大婚的红绸是要挂够一个月才能陆陆续续撤下去的,如今的孟府红绸还未撤尽,便又挂要上白幡了。紫渊被两个粗役架了出去,出门前他看向我的眼神怨怼又狠毒,大笑了几声才道,“大人,您就如此相信青衿吗?他可曾是临远侯的书童!”

悯枝俯身在地,浑身不住的抖,我又看了她一眼。

照例男主人不该插手后宅事务,只是现下孟府后宅没了人,杏仁去往何府报信,核桃亦是第一次见这般阵仗,磕磕巴巴道,“大、大人,就是悯枝串通白鹤要害……害了夫人,那药里分明有、有与羊肉相克的东西,悯枝回来就说郎中说于白鹤,要让夫人多吃些羊肉生热,再将这药煎服……”

我阖目,将手撑在额头上。

耳边乱糟糟的,有紫渊那声狂笑,亦有核桃磕磕巴巴的声音,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方才一时心急处置了紫渊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他说的毕竟有些道理,青衿曾是临远侯的书童,临远侯与明家关系又匪浅。紫渊那声大笑倒将我惊醒了几分,毕竟曾经假造折子一事,我也是怀疑过他的。青衿于我来说,亦不无辜。此时青衿过来道,“大人,悯枝说到底是赵家的丫鬟,赵夫人之前并未将身契一并送来,明日青衿带她回赵府与赵老板商议后再做处置吧。”

“也好。”

我抬起头,起身离座,路过悯枝时看了她一眼,恰她抬起头来谢恩。

我终于明白为何见她总觉面熟了。这个角度,就是她噙了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极了若白在栖霞馆与老板争吵后的样子。

那日他伏在榻上,我替他后背上药,他也是这样一副表情,“孟公子,打搅你温书了。”

我在悯枝身侧顿了顿,还是按下了要扶她起来的手,冷声道,“先关到柴房去,明日再议。”

第二日虽是休沐日,但我还是进了一趟宫。

下了朝,圣上常在垂询殿待着,内阁几位学士便常伴在圣上身侧。等公公通传时,我恰见奉议司那个姓赵的散大夫跟在明诚之身后出来了,见了我,明诚之破天荒的拱了拱手,“孟大人。”

赵大夫格外警惕的看着我,大约报上去的折子便是昨夜孟夫人悬梁自尽的事,我对明诚之点了点头,又转过来看着大殿的门口。

曾几何时啊……

我也是幸灾乐祸等着朝臣家中出丑闻的那个人。离了奉议司,忽然便觉得这司碍眼了起来,外交和谈自有鸿胪寺,参议官员亦有兰台,奉议司不过是领着空饷搜集些八卦,以供圣上茶余饭后的消遣。于圣上来说是消遣了,可于官员来说呢?本就是隐痛,圣上调笑便又雪上加霜。

海公公来传时,我已站的腿都要麻了。

垂询殿光线有些暗,初初进去时还未适应过来,等了一瞬方才看见圣上在几后坐着,左右各坐了两个内阁的人。我略瞟了一眼,“下臣参见圣上,见过诸位大学士。”

“这不是孟非原吗?”接话的却是相蠡,他坐在右侧下手,手里托着一本折子,“我们方才还在议论,京中官员无数,怎的就孟大人府上如此不和谐。”

“起来罢,你也坐。”

圣上示意相蠡将那折子递给我,“说说,怎的就你府上事多?”

海公公立时搬来一个小凳子,我浅浅坐下,将昨夜府中的事大致讲了讲。接着便道,“圣上,发妻亡故,下臣想请半个月丧假。”

《太宗例》中,官员父母亡故要守陵三年,妻女亡故却只要在腰上系一朵百花,论理是不能请假的。只是昨夜胡中泽来请,求圣上为修史处调些官员,今日还没有消息,大约圣上是准了。那我只消将条例安排下去,日常询问便可,实在不必日日守着兰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