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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22)

作者: 南华公子 阅读记录

我就知道。

我又说错话了。

不知是今日的酒太过郁烈,还是悯枝唇齿的柑橘香让我乱了心神,竟几次三番的将芳芳当成了若白一述衷肠。身子虚是真的,吹久了夜风会头疼是真的,想得了空再与他去一次湖间味也是真的。只是,这些事件的对象都是若白,而非此刻,与我面对面坐在榻上的新婚妻子薛芳。

“瞧我,竟喝糊涂了,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我嬉笑着想把这件事带过去。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娇滴滴的,比那些千金大小姐还要尊贵许多,自然要捧在手里,捂在心尖上,绝不能让你伤到一分半分。”

薛芳微微挑了挑眉,我知她并不信我。

但我还是决定趁热打铁,“本想在京师安顿住了便接你过来,没想到你却只身来了——”说到此处,我特意觑了一眼芳芳的神情,见她眉目微有松动,于是继续道,“也算不得只身,一路上好歹有悯枝与你作伴,我放心多了。”

“是只身。”

芳芳忽然开口纠正。

“这丫鬟是在路室时,一位夫人赠予我的。”

本只想插科打诨让她忘了我先时口误,不成想竟引出这样一段事情来。我在京师时日不长,却也明白这世上不会有无缘由的爱恨,于是立马警觉了起来,“是谁。”

“我不认识。”

“那日路室丢了东西,许多人都说是一个少年偷的,我却瞧见那少年一直在后院看鸟,于是为他做了证。那夫人自称是他的婶娘,为谢我使他免受不白之冤,便将一个随行的丫鬟给了我。”

“就是悯枝。”

第12章

我与芳芳终究是生分了。

那天夜里我们虽未曾再说什么,但毕竟是有了隔阂感,躺在榻上,不过是一横掌的距离,只是她不愿意过来,我也不愿意过去。

翌日又约了范御史出来小坐——大约是因为他替我拦下了几本议论我生活作风的折子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他上有严母、内有悍妻,而我恰巧想与内府有主却并不那么幸福的人聊几句。

我们约在了怡宁茶楼,倒也不算远,走几步便到了。

夏天卖得最好的是“雪里青”,该是龙井的一种,一壶便要四百文钱。

范御史今日当值,要午间才来,我颇有些聊赖的屈指叩着桌面。桌面上零散撒了几颗棋子,我心思一动,已收了几颗过来摆残局玩。茶房外有人说书,因关着门,隐隐约约的,我也听不大清,只偶尔听见些字句,像是在说隔壁前宋杨门虎将穆桂英一段。

对于这些,我向来是不大感兴趣的。

范御史来时,我一人已喝了两壶茶,实在无趣,权当消遣。

又叫小二来换了新茶,上了茶点,嘱他让外边说书的声音稍微压一压,莫要扰了我们此间清静。

“今朝官员婚假不过三天,昨日已占了孟大人半晌,怎么今日还要约我出来。”范御史慢悠悠的在我对面坐定,看似问的风轻云淡,然则眉梢笑意已经出卖了他。他是过来人,只需一眼便知晓我因何坐在这里,又因何愁眉苦脸。

“说来惭愧……”

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场。

“无妨无妨,府上那位昔日也硬气的很,新婚夜拿着剪刀入洞房,这事孟大人不会不知道。”

范御史自爆黑料,我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论理此事该是私密,但奉议司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们就该把这些八卦和小道消息挖出来写给今上过目。因此此事我确实是知道的,只是我一直都以为,范御史以为我不知道。

“如今你们夫唱妇随,和谐得很。”

我自觉面皮薄,喝了一口茶,看向窗外。

中午是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

附近公府不少,茶楼也多。每日午间里下了值,许多大人与公子们懒怠回府时,便喜欢在这条街上寻个去处,与好友或同僚喝口茶,聚一聚,交换彼此的消息与门道。

现下里街上人并不多,想来是都寻到了去处。

“妇人嘛,由她闹一闹,大人再好生哄一哄也就罢了。”

范御史也喝了一口茶。

“我娘出身武家,从未讲究过什么三纲五常,因此与我说媒时,最先考虑的就是那些一样目无纲纪的武家小辈。”

这个倒是大家都知道的。

范御史母家世代习武武将,外祖更是官至靖远大将军,府中子弟也是自小便舞枪弄棒,范母等一干姊妹也是假充男儿教养,言谈利落干练,人多谓男子所不能及。

范母嫁入范家,范父便连通房丫鬟都赶走了,都说范父情深意重,可谁知是不是范母凶悍的缘故呢。

后来给范御史找的同样是武将家的女儿,新婚夜持剪刀入洞房,结婚五年无子却始终不肯松口给范御史纳妾。件件桩桩说来都是丑事,但范御史就这么坦然的抖搂出来,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