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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嫁(69)

我愣在那里,这是怎么了?难道四年没见小宝患了失忆症?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哦,忽然想到,也许不是冯小宝,伙计不是说他到洛阳去了么,这应该只是个长得像的吧!小宝应该不会有这样冷漠的眼神。

吃过饭又去转了转,看见有许多卖小孩子玩物的,因想着禾苗必定会喜欢便买了许多——难得大方一次钱也要花在自己娃身上,手里提得满满的“奢侈”地雇了辆车回家去了。

先回房把东西放下,没见禾苗,问丫环,丫环说老爷夫人请了二少爷和小小少爷去了中厅说话呢,得,既然都去了我也赶紧着过去吧。到了,却见守在中厅门口的丫环们看见我神情都有些,窃喜,哦,不对,我都能看出来了那不就是偷着乐了,是幸灾乐祸才对。

进了门,我一见就明白了,中厅上首自然坐着崔家的律法,自然也有被请来的崔扶和禾苗,他们俩对面坐着的却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只是,恍惚间我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冯小宝,因为这个人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我正想着要不要打招呼就见禾苗飞奔而来抱住我的腿,小身子直抖。

“怎么了,禾苗?”我蹲下身把禾苗抱怀里。

“娘,我是娘生的是不是?”禾苗带着哭腔。

我的心一紧,蓦地抬头看那个人,他并不移开目光,只是微微挑起了嘴角。一定不是冯小宝,他不会这样当着许多人的面给我难堪。

“你姓崔,当然是爹和娘生养的你。”没等我想好怎样回答禾苗崔扶便这样笑着答了禾苗,还走过来扶我站起把禾苗放在我怀里,“夫人,你带禾苗先回房去。”

“慢着,崔公子,崔夫人,若我没有凭证自然不会上门来要孩子的。”那人露出灿烂的笑,目光在崔扶和禾苗之间逡巡,继而又道:“即便没有证据,但凭长相,任何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孩子乃是我的骨血,若两位还想要证据,不如,滴血验亲吧,若我不是孩子的父亲自然与他的血不相融!”

我恨得握紧了拳头,真想一拳头打飞眼前这个人,却不想手被轻轻拍了拍,崔扶轻笑着对我说:“夫人,稍安勿躁,嘉禾是我们儿子,谁也抢不去。”然后对着那人便收了笑意道:“本来这事我们大可以不必理你报到官府任老爷做主,但,我崔家是名门望族,不想让人说我们仗势欺人,所以,今日便按你的说法做个了断,若断了从此以后你不得在外造谣生事,否则我必不饶你。”

那人脸上露出了笑意,带着些嘲弄看了我一眼。

“崔扶,我们由着他这样欺负,先不说外人说崔家如何怕人,难道你要让嘉禾平白受这个委屈么?”我抓着崔扶的手急切问道。

“难道要闹到官府尽人皆知么?就按他说的做个了断。”一直没言语的大唐律发了话。

我心里急,可崔扶却说了句让我更急的话,他对那人说道:“按你所说,若是嘉禾的亲生父亲他的血与我的便会相融,嘉禾是我崔家的小少爷,他的血生来便是高贵的,如何与你这市井黔首鲜血同放一碗中?这样吧,我与嘉禾做这滴血认亲的实验,你瞧着便是。如何?”

“好啊,就如崔公子所言。”那人笑着说道,自信满满的样子。

崔扶让人去端了碗水来,我抱着禾苗往后退,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况且他同我一样心里明镜似的禾苗是谁的孩子,他的血与禾苗的怎么可能融在一起。

“嘉禾,我们来证明给这个坏人看你是爹娘的孩子好不好?”崔扶哄骗着禾苗。

“好!”禾苗这个孩子居然点头答应,一边还愤愤地瞪了那个人一眼。

禾苗怕疼,爱咋呼,今天割了手指的血却一声不吭,小嘴巴紧紧抿着。

那两滴血在水里晕开,很刺眼,崔扶仍旧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那一滴血在我看来下落的速度是如此之慢,我的心却提得高高的,抱着禾苗的胳膊也不自觉用了力,一定要相融,一定要,我祈祷着。

那两滴血,慢慢的慢慢地靠近,渐渐地融成一片。心,终于落了下去,我抬眼看那人,很想放声大笑——虽然我不知道崔扶的血如何能与禾苗的相融,但我实在很开心。

那人却不依不饶,又看向我说道:“孩子若是夫人所出,想必母子的血也是能融的。”

崔扶冷笑一声道:“不必负隅顽抗,好,既然你不死心,我今日便再舍了儿子的一滴血让你彻底死心。”然后便吩咐丫环再去拿一碗水来,水端来了端正放在桌上,那人过去闻一闻看一看,然后才郑重地隔破了手指,那血入了水立时凝了,像个小珠子,禾苗自己挤了手指的血也滴进去,又是一颗小珠子,两颗珠子各自在一边也不动。

“如何?”崔扶冷哼着指着两碗水:“是非已分明,我崔家也不能让你白白闹了这一场,来人,将他捆好了,待我状纸写毕便扭送衙门请大人定夺。”

崔扶面上也冷冷的,我从未见他有这样的神情。

“崔扶,定是你做了手脚,也难为了你要护着自己的名声却要为我养儿子,不过我不领你这份情,儿子,我要定了,这是证据,你们拿去瞧便是。”那人自怀中拿出一封信,信封已泛了黄有了毛边儿,定是已翻看许多遍了。

崔扶拿出信瞧了瞧然后笑着递给我:“夫人,你瞧着字迹可熟?原来这人早就心怀叵测要夺我们孩儿,哼哼,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朗朗乾坤还能容你指鹿为马不成?捆了送官。”

那人平日虽有几下拳脚,但崔家这些护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怎会让他跑了,几下便捆了个结实,那人却不瞪着崔扶了,只看我,眼神里恨恨的:“邹晴,你夺人孩子早晚会遭到报应。”

“那么,你信这写信人之言?必定信?”崔扶问他。

“写信之人乃孩子生母,我自然信。”那人道。

崔扶点头:“哦,原来如此,正巧我手里却有一封与这笔迹相同的信,信中的内容与你这个完全不同,不过,我今日没有心思拿给你看,也没有必要,你还是到牢里听大人们怎么判吧,呵呵。带下去,管家,过一刻钟到我书房来取状子送到衙门。”

那人被往出拖,待到门口他又拧过身子,扭着,愤恨着:“邹晴,从今以后,我与你恩断再没你这个结拜兄弟。”

“休要做那垂死挣扎了,这时候还要往我夫人身上泼脏水,可恨,实在可恨。”崔扶拉着我的手轻拍两下,似是安抚。

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上首的大唐律重重哼了两声:“好好的闹出这种事,我们崔家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我欲反驳两句,又无从反驳起,毕竟人家说的也对,要是没有我这个葱花味的儿媳进门崔家哪里有这许多乌烟瘴气的事。

“呵,父母亲何必如此动怒,家门之幸与不幸,不在外人来辱,若是家里人都互不信任互相算计才是真不幸。”崔扶自我怀里抱过禾苗,“好儿子,吓着了,我们回房吃糖糖去喽。”

我跟在崔扶后头,一颗心仍旧七上八下跳得急切,冯小宝啊冯小宝,我替你养了儿子替你遮住了丑事,到头来你这样一闹又算什么呢?但凭温芷信上两句:“孩儿甫出生便被邹凤炽抱走,佯作邹晴所生,命我此时缄口不得多言”便认定是我所为,上一回,你疑我通风报信害温芷,此回……你让我彻底心凉么。

回房,禾苗见我给他买了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很快便忘了糟心事,一心一意拿了几个小竹蜻蜓到院子里玩去了。我慢慢把糖果一颗颗放进罐子里,崔扶正出神地扒一颗糖果,扒了半天糖仍旧没吃到嘴里。

见四下无人我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嘉禾与你的血相融,与他的,却不融?”

我实在不懂。

崔扶回过神,糖果终于顺利放到了口中,他笑笑:“借我一滴血如何?”

他拿过两碗水,割了我的手指在两只碗里各滴了一滴,然后又将他的伤口挤出两滴血如法炮制,第一碗,两滴血各自成了两个小珠子互不理睬,第二碗两滴血却慢慢融在一片。

我愣住了,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

“这第一碗碗内抹了一层盐,第二碗里抹了白矾,如此而已。”崔扶说道。

“也就是说,刚才你也是这样做的?那万一,官府要求重新滴血……那该如何是好?”我慌了,果然有猫腻,万一到时候又要验证一番便露了馅如何是好?

“就算官府重验万遍我与嘉禾的血也是融的。”崔扶为我吹吹手指尖一边还道:“今日端来的第二碗水,那碗冯小宝亲自验过的,没有盐醋,可是,那碗是早早在冰库中冻过的,血滴进去照样不融的,他只知道盐醋能令血凝,却不知我还知道这个法子,呵呵,夫人,为夫的很有才是不是?”

“可你与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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