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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40)

“奴婢记住了,谢娘娘开恩饶奴婢不死。”知梦重又跪下叩头谢恩。

张皇后走了,知梦捡起她那带了多年的念珠轻拭灰尘。

明珠落地难免蒙尘,虽然,这地上并无灰尘。

朱瞻基很晚才回来,知梦洗了澡头发未干,正一下一下的篦头发,白衫黑发,莫名地让朱瞻基心抖了抖。

“怎么大晚上洗,着凉怎么办?”朱瞻基在她旁边站定接过篦子给她篦头。

“脏了,想洗洗。”知梦说道。

水能洗掉身上的污垢却洗不掉过往。

“还穿这么少,诚心要害病是不是?”朱瞻基拉她坐到床边,拿了薄被给她裹好,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

“别梳了,我困了,睡吧。”知梦道。

一晚上,知梦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睡不着。

三十九章

朱瞻基越来越忙,知梦见到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是他不曾忘的一件事是每天无论多晚来都会抱着她入睡。

见不着他,知梦便时常琢磨张皇后的话,刚开始总是不通的,总有些莫名的委屈。她就永远是宫婢萧知梦了么?朱瞻基给了她幻想,在她断了自己所有奢求的念头之后一遍遍的给她幻想的希望,她也越来越多的以为自己也可以站在他身边,哪怕是最低级的嫔妾,她求的只是一个光明正大。如今,这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了。

每晚,知梦都背对着朱瞻基,她装睡,因为她喜欢听他特意放轻了的脚步声,也喜欢他悄悄掀起被子凑过来小心翼翼抱住自己,不需要说什么便让她接下来能安心入睡。

知梦不是认死理的人,所以想了些日子便也想通了,一个名分而已,自己没名没分惯了,兴许真给她个什么嫔妃的名头她还不舒服呢,这是命,认了吧。后半辈子能安安生生陪在他身边就好。

想通了便轻松起来,虽还是时时噩梦但气色却好了许多,晚上也不“睡下”那么早了,有两回等朱瞻基等得过了子时,倚在桌边便睡着了,朱瞻基说以后不许等,到时辰得吃饱睡好,否则他该分心了,知梦以后便不再等,当然,躺下了其实也是睡不着的。人总是有一种坏习惯,譬如吃惯了没有油星儿的青菜偶尔吃了顿肉便会念念不忘。

虽是父亡,但朱瞻基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哀伤,那一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也不过是多了些严肃而已,当然,对着她的时候立刻便会敛去。但,一天天,随着六月的临近,知梦知道,他这样的神情也该到头了。

六月了,百花盛开的皇宫里到处都是惨白和悲鸣,那些色彩缤纷的花儿看着倒有些突兀了。

知梦不住在这殿里了,仍旧搬回原来的住处,仍旧回乾清宫当值。这一切,朱瞻基不知道,他已偷偷出了宫,正在“回宫”的路上。

时隔月余,知梦见到了朱瞻墡。那天,朱瞻基还未回宫,那时,还是郑王和襄王料理国事。

两人逆着光踏进殿中,亦俱是素服,知梦一时瞧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想必是悲戚的吧,就像她,虽做了逆天的事虽然巴不得朱高炽早早下地狱此时脸上也是悲戚的。

朱瞻墡果然面容憔悴,看得出是强自打着精神的,郑王毕竟年长几岁,神色看着比朱瞻墡好一些。

知梦过去奉茶,郑王看见她,微皱眉头,不语,只是端茶来喝。朱瞻墡一惊然后是略喜,很快也掩了,也淡淡地喝茶。

知梦自知讨了个没趣福了福退下了,刚退到后面便与海涛打了照面,他也是一惊,立刻身后来拉知梦,碰到了她的袖子又觉得不妥急忙撒了手:“萧姑娘,您不在殿中静养怎么在这儿呢?”

“我本来就是在这儿当值,托娘娘的福已养了好多日子,如今殿下要回来承继大统,宫里要忙的事多了,我哪里还好躲懒偷闲。”知梦说道。

“可、可是,殿下不是这样说的呀,唉哟,萧姑娘,您还是回去歇着吧!”海涛说道。

“殿下那里我自己担待着,不会连累海公公。外头两位在呢,您去照看照看,我要找些东西去。”知梦说道,与他错身而过。

听说,太子殿下还有两天便到京了。张皇后叫了她去训话,无非又是守分寸知进退的老话儿,即便不听也都明白的事,出了坤宁宫往回走,想着张皇后是否担心太过?是否怕她一见了朱瞻基的面便哭诉、挑拨母子亲情?

张皇后,你小瞧我萧悦容了,我能为朱瞻基打算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一路想着不觉碰到了一个人,那人尖着嗓子说“哟,对不住”,知梦抬头瞧瞧立时便有魂飞魄散之感,又是这个可怕的太监。

大概是她的表情过于惊恐,这太监也有些怕了直问着:“您怎么了?”知梦不理会,一把推开他几乎是小跑着走了。

走得风一般的知梦自然也不敢回头瞧瞧,所以自然也瞧不见那太监露出的阴狠笑容。

一路走回乾清宫,郑王不在,只朱瞻墡在窗前站立,兴许是瞧见了她行色匆匆,所以等她进殿来给他请安他虽未回身仍旧问道:“怎么了?何事惊吓?”

“没,奴婢没事。”知梦说道,手仍旧不受控制地抖着。梦见再可怕的朱高炽也是梦里,如今却是白日见鬼怎不令她心惊胆寒。

“嗯。”朱瞻墡应了声。

“王爷无事奴婢告退了。”知梦说道。

“知梦,你……没受什么委屈吧?”朱瞻墡问道。

“没,皇后念及奴婢受了惊吓特命奴婢静养了些日子。”知梦说道。

朱瞻墡回了身,目光从她头顶扫到裙摆,然后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旋即又回过身去:“可养得好些了?”

“是,好多了,谢王爷关心。”知梦说道。

“嗯。皇兄明天便到京了,你知道么?”朱瞻墡问道。

“奴婢听说还有两日才到。”知梦说道。

“哦?兴许是我记错了,每日里忙的事太多。萧女官,你去忙吧。”朱瞻墡道。

虽他背对着自己,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一晃又到了晚上,今天该知梦值夜,新君未至,乾清宫暂时无主所以此时也无事,有胆子大的便躲到阁子里偷偷睡一会儿去了。知梦睡不着,总是有意无意看向殿门的方向,望出去,昏黄的灯火下是一片挽幛,透着可怖。

她知道,朱瞻基即使今晚入宫也不会大摇大摆来乾清宫,可她就是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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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一夜苦等。

天亮了,殿门外目光所及又是一片惨白,不过在知梦看来却不那么怕人了。

值了夜,上午可以歇着,刚走出殿门便被张皇后宫里的太监叫走了。张皇后说让她先在她身边伺候一个月,内宫里相对还清静些。打着怕她劳累的名号说这些话,当然,知梦也不会那样傻就信。

她不过是怕朱瞻基在乾清宫看见仍是宫婢的自己会生气而已。

朱瞻基的妃嫔们也陆续来请安,一片素服之中知梦只觉得胡氏好看,与她那娴静的气质很是相符。

见她在,女人们也有些微的惊讶,胡氏冲着她微微点头,孙嫔不冷不热,影嫔瞪大了下眼睛便找她表姨说话去了。三人之中,看得出来张皇后最喜欢影嫔,其次是胡氏,最次是孙嫔。

知梦想,大概是相较于其他两位孙嫔还算得宠吧。

宫里的人都在翘首企盼待新君,坤宁宫里的女人们更是如此,尤其年轻的女人们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差点连表面的悲戚之色都维持不住。

过了午时,太监们开始来回奔走禀告太子的行程,进城了、进宫了……终于又回来了。当太监说太子去到皇帝梓宫前行礼的时候张皇后命知梦去内里跟着宫女们忙去了,这样,一会儿朱瞻基来给张皇后请安的时候便见不着知梦了。

他来的时候是怎生一番景象知梦没见到。一直到张皇后命她代为前去为殉葬的妃子们送行才见着。

当年,建文帝为太祖爷的妃子们送行,如今朱瞻基为庶母们送行。照例又是敬酒,妃子们哭成一团,只有被众人认为是惊吓得呆傻了的郭贵妃是平静的神情,她从容地举杯一饮而尽,在踏上杌凳之时忽然回头瞧了知梦一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令知梦打了个寒颤。

那样的眼神,似乎是洞悉一切的,让她觉得有被看穿的感觉。

香消玉殒。

知梦听见了殿外压抑的哭声,应该是郭妃的儿子吧。

朱瞻基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事。知梦忽然有些坏心眼的想,兴许他在对张皇后不满。让他们两人同时来看这吊死妃子们的场景应该是张皇后委婉的警示:如果不是她网开一面知梦必死,她是给了朱瞻基面子,自然,也希望朱瞻基不要再违逆她。

跟在宫人们后面出了殿,朱瞻基回头目光飞快地掠过她,眼神里有许多的疑问,不过,未等知梦看清便已回过头去了。

往坤宁宫走,迎面走来郭贵妃所出的三位亲王,三个男人眼圈红红的,大约是刚哭过。知梦侧身立在一边,心里是满满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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