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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4)

“本王责罚他倒也并不全因为你,他平日也有些太不像话,再不惩戒改天就忘了老子爹是谁了。”朱高煦定定地看她:“他可与你说了什么?”

知梦淡淡一笑:“说了,问我若不进宫愿不愿嫁他。不过,知梦并不当真,还请王爷也当句戏言过去便罢,该如何做知梦心里有数,自不会误了王爷的事。”

“难得你识大体。”说着话朱高煦忽又皱了眉:“打得疼了吧?回头本王给你出气,唉,与你相比,这些女人们就只会争风吃醋外加护短,难为你了。”

“只要夫人心里舒坦了知梦并不觉得委屈。”脸还是火辣辣的,看来丁氏是拼尽力气甩了她这两耳光,不过,以后她也没有好日子过就是了,比起自己挨这耳光倒是赔大了。

“让他们拿些冰来敷一敷,女子的脸面可不能轻易伤了。”朱高煦道,声音温和下来。

“是。”知梦应着声。

“那些衣服是专门为你采购的,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还是打扮起来好看。”朱高煦大概是见她又穿得寒酸了。

“是,到了该穿的时候知梦自然会穿,王爷不必担心。”知梦说道,对眼前这个男人忽然便有了一丝厌恶:“时候不早了,王爷定还有事要忙有人要见,知梦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朱高煦起身,到了门口站住头也未回说道:“到了老头子面前这副性子可一定要收收,他喜欢温顺乖巧的女人。”

知梦交握在袖中的手又开始摩挲铁环,缓慢的、用力的。

“谢王爷提醒,知梦明白了。”

重掩了门知梦舀了水拧了帕子敷在脸上,好在快十月了,水是冷的。换了两次帕子再去照镜,几个若隐若现的指印看着有些张牙舞爪,忽然知梦觉得有些可惜,丁氏若有戴指甲套的习惯是不是便可一举两得,丁氏可以毁了自己这个狐媚魇道的东西,顺便毁了她自己在府中、在朱高煦心中的地位。

可惜,希望永远都是差了那么一点,如果今日朱高煦晚来那么一会儿便好了。

朱瞻圻遭廷杖这件事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只有入水时几不可闻的一点声响便悄无动静了,即使有几圈涟漪也在靠到岸边的时候化解无踪。

知梦还是有些为他可惜的,不过也没有很久,她一向不欣赏冲动的人,无论男人和女人。

日子一天天临近了,上谕说初十到京,这已经初八了,王府中也忙碌起来,赵王来往也愈加频繁,知梦脸上已消了肿,一点挨打的痕迹都没留下,看看房中,等她走了大概也没有她的一点痕迹了。

圣驾到京了。

到此时知梦才开始有了些忐忑,即将要面对的是比朱高煦还要喜怒无常的人。

等着,冷眼看朱高煦每日忙忙碌碌,只是府中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结果,有一天,朱高煦进宫便再没回来,第二天满京城的传言:汉王被废为庶人。王府中一时无主便乱了章程,满院中只见无神色慌张的人走来走去。

自然,也没人记得还有人要吃饭,知梦这一天便只喝了三碗水。这府中是留不得的,朱高煦不在,她可能就这样被活活饿死了。

夜晚,仍旧念经,心思却又不在。废为庶人,若是真的才好,绝了他这份遥不可及的野心保得全府上百十口的性命功德无量。

“萧姑娘,睡了么?”门外的声音像是朱瞻坦,府中的世子此刻终于想起了责任。

开了门,清俊的世子满脸疲倦,他身后跟着个小丫环提着食盒:“萧姑娘,今日府中有些乱,我又一直在外头,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王爷征战沙场多年都平安无事,可见自有老天庇佑,况且今上一向最是赞许王爷,气也不过是一时,过了气头王爷再认个错也就好了。”知梦说道,说这么多话不是她的本意,但作为被朱高煦供养着的人,吃着王府喝着王府住着王府的,不说些吉利话似乎说不过去,会显得她太凉薄。

“借萧姑娘吉言,时候不早,萧姑娘用完了膳也早些歇着吧,今日实在对不住了。”朱瞻坦说道。

眼前这个青年和朱瞻圻比起来似乎孱弱了些,知梦有时候很不解,为何那样跋扈的汉王会有这样的世子。

吃了饭似乎慌慌的心就定下来了,刚才那番话是劝他,看来也劝了自己。

日子似乎胶着住了,朱高煦被囚禁在西华门内,不准任何人探视,是废是复也没有个兆头,老皇帝似乎很难下决断。

知梦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记曲谱。

京城里上至阁老尚书下至黔首妇孺都知道仁厚的太子为弟弟“涕泣而请”,想必老皇帝会顺水推舟放了朱高煦,但所谓元气大伤,朱高煦还能东山再起么?若不能她记这曲谱又有何用?单凭她的一支竹笛想扳倒太子已是万难之难,东山再起可是跟要难上千倍万倍。她本就不爱吹笛奏乐的,更不愿暗箭伤人助纣为虐。

朱高煦一直被囚禁着,从初雪到除夕又到了第二年的立春,朱高煦被恢复了汉王爵位,只不过被迁至乐安封地。

朱高煦回来那天府里静悄悄的,本来准备了炮竹,朱高煦虎目一瞪便都成了哑炮,府里人也都赶紧收了欢天喜地的表情,一时便又静悄悄了。

静悄悄的府邸马上又热闹起来了,收拾着行李准备前往乐安封地。知梦不急,她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珍贵的不过是这串蜜蜡念珠。

结果却出乎知梦意料之外。坐在榻上,攥着念珠,小珠子硌得手生疼,想着朱高煦的话。

“知梦,此次前往乐安,你就不必随行了,留在京里吧。”朱高煦说道,半年不见他脸色不太好,尤其是眼神,阴鸷了许多。

“嗯。”知梦答道。

“去东宫,至于接下来怎么办你权宜行事,记住,东宫只是个上马石,那不是你最终的去处,明白了?”朱高煦看她的眼神让她想起了盯着野兔的秃鹰。

“明白。”知梦又开始摩挲铁环,一个她又能有多大作用呢。

去东宫那天,知梦早早起来了,刚净面更衣完毕就有两个丫环来了,给她梳了个时下最兴的发式,还簪了些头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不寒酸了,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自己看着却有些陌生,从此以后她就彻底做不回萧悦容了。

在东宫,她并没亲见朱高煦怎生在兄长面前感激涕零,一下轿她被带到了一处小小的院子,床褥幔帐都透着些许刺眼的亮,那是新绸缎的光泽。

朱高煦什么时候走的她亦不知道,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安静的等待,等待吉凶未卜的前程!

作者有话要说:对手指ING,大家不喜欢看……555555555555

好吧,没人看,偶也要默默地爬完……

第五章

这里就是东宫,比之朱高煦的藩王府这里更严肃,汉王府中那些经常入耳的软语娇笑在这里很难听到。来了月余,别说太子,就连稍微高级点的管事都没见过。其实,知梦是暗自松了口气的,甚至生出了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这样吧,这样一辈子藏在东宫里度过余生也好。

可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怕是没有那样的好命的。偌大个汉王府朱高煦偏偏留下了她一个,若汉王平日里是个谨小慎微又对太子卑躬屈膝的闲散王爷倒也罢了,偏生他是个跋扈到不将太子兄长放在眼里的人,试想,即使太子再心存孝悌再兄友弟恭也不会不妨吧?更何况,他还有个心思计谋远在他之上甚至地位也比他更加稳固的儿子——皇太孙朱瞻基。

就像经常会感慨朱高煦怎会有朱瞻坦那样的世子一样,萧知梦偶尔也会感慨为何那样臃肿肥胖、不通武功的太子会有朱瞻基那样丰神俊朗、文韬武略的儿子。或许真如一直以来坊间所传那样,朱瞻基乃是大圭所化。

朱瞻基不常回东宫,当然,即使回来也不是知梦这等身份的人能见得着的。

日复一日,东宫的新绿已经变成了浓绿,东宫的花儿都已开了,争奇斗妍很是灿烂,与那耀眼的阳光一样。

知梦坐在廊下,这一方小小的庭院里分得了东宫一些美丽的景致,此刻也引得蜂飞蝶舞,虽桃李不言蜂蝶不语但亦是觉得热闹、生动,惹得人心里痒痒的也去凑这个热闹。

走近花丛,想起小时候椿芽儿教她用团扇扑蝶,举手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拿团扇的习惯,眼前一只紫蝶儿扑闪着翅膀落在花瓣上,知梦瞧了它半天它竟也不动,知梦一时兴起悄悄敛了袖口,然后快速地伸手过去,竟然也抓到了紫蝶儿。

“小姐,你看这蝶儿好可怜,不如放了吧?”耳边的声音清清脆脆。

“好吧,听椿芽儿姐姐的,放了。”知梦不觉喃喃,手一松放了蝴蝶却蓦地愣住,哪里还会有那个梳着总角言笑晏晏的椿芽儿?

是了,椿芽儿早已不在人世了。

时间过得真快,又要到椿芽儿的忌日了,这样美好的春光她的椿芽儿姐姐却再也看不到了,春天果然是容易惹人怀旧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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