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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23)

身子一挨着床便不想起来,像是北方春天开化的土地,外表看着好好的,踩一脚都是软软的泥泞不堪一击。

睡着了一切的不适就都感觉不到了,或许是血气不足或许是这几个月来实在劳累又或许是终年难得有这样可以恣意睡着的机会所以知梦这一觉睡得沉。

等她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昏黄,原来是蜡烛正燃着,下意识地便转头看窗户,白色窗纸此时正反射着昏黄的光。

她一觉睡到了天黑。朱棣应该已经回宫了,可竟无人叫她?匆忙起身下床,隐约听见殿中有朱棣和朱瞻墡谈笑的声音传来,心放下一些,对镜整理下仪容换套衣裙急忙到殿中来了。

祖孙俩正用晚膳边说着今日看枫叶一路的趣事。

知梦跪地请罪,朱棣挥挥手让她起来了:“不舒服就让太医院来人瞧瞧,别死撑着,再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扛不住小小的毛病。”

“是,奴婢记下了。”宫规非宫嫔不得召太医,她哪里有那个胆子。

祖孙俩吃过了又说了会儿话朱瞻墡回去自己宫里了,朱棣大概是今儿心情好宣了一位妃子侍寝,也因此知梦得以早早回去歇着了。

知梦不大喜欢住在乾清宫,进进出出的总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似乎总要从你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才罢休。

可她这个比宫女略高的身份在暖阁有御赐的房间住已是隆恩浩荡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若她表示出不乐意不知道又要被多少人念多少人骂了。

于是,她只能待在殿里,甚少出去。

正巧,这天有下面呈来的几本古书,白天朱棣大概瞧了瞧念叨着朱瞻墡可能会喜欢,晚膳后便命知梦送过去。

昭仁殿只几步路的光景,手捧着书去了见朱瞻墡正画画儿。心内便想着,原来他们兄弟二人竟都是丹青高手。

唤一声殿下那专心致志挥毫泼墨珠服玉冠的少年抬了头,星子样的眼睛瞧过来:“萧女官来了。”

“皇上命奴婢给您送几本书来。”知梦近前将书放到案上顺便就瞧了眼画儿,虽她不甚懂丹青笔墨但也觉得似乎在功力方面与朱瞻基还有些距离。

“呵呵,信手涂抹的,萧女官你别见笑。”朱瞻墡笑着说道。

刚才瞧那一眼大概画的是山中之景,山路盘旋依稀有行人二三,兴许记录的是秋游之景吧。

朱瞻墡收了笔不画了去翻那几本书边与知梦说几句话:“萧女官,那日你没去实在可惜,这北地的秋天真是美。”

这北地的秋天还有比她还熟的么?

朱瞻墡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的兴奋,书也不看了,放在一边:“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瞧瞧。”

“殿下,奴婢出来的时辰不短了,皇上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知梦说道。

“没事,待会儿我亲自去跟皇祖父说,你随我来便是。”朱瞻墡说道。

出了昭仁殿是一路向西,那边能有什么好地方?

大约走了一刻钟左右终于到了,原来是一处角落,长着些参天大树,中间穿插着几座燃着烛火的石座,因为这几盏灯火,此处多了些不甚明朗的光线,能瞧见树叶婉转落下的姿态。

地上早已铺满了金黄的树叶,踩上去嚓、嚓的响。

“怎样?”少年有些得意。

“好是好,可这是仁寿宫的范围,怕是不能常来。”知梦说道。

朱瞻墡就笑,知梦想想也是,先朝的妃子们也零落个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也都留在南京了仁寿宫此时还无主儿呢。

“这地方最好就是一个人待着,看看树叶想想事情最好不过了。以后,这儿就我们两个知道好吗,萧女官?”朱瞻墡问道。

“奴婢不会与旁人说的。”知梦说道。

他说得对,这地方果然适合一个人待着,两个人稍显拥挤,似乎空气的流动都有些紊乱。

朱瞻墡亲自送她回了乾清宫,朱棣也没多问什么,只淡淡瞥了眼知梦。知梦心里一颤,又想起了蜡封纸卷的事,朱棣应该不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对小小猪又粉有爱鸟……

PIA,此章过渡,小猪下章就来鸟……

咳咳,那啥,本文本期榜单字数够鸟,所以明天不更,以后每周两更,周一和周四,哈……

第廿三章

忐忑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待满头大汗的太监上气不接下气来报“太子、皇太孙殿下已到了宫门”的时候,知梦竟意外地松了口气。

算来已有一年不见,太子还是那样臃肿的身子,朱瞻基倒是愈加丰神俊朗了。

不过,虽都在同一殿中,知梦是不敢随意抬头看的,只在他进殿时匆匆瞧了一眼。

父子、祖孙相谈甚欢,朱瞻墡也跑来凑热闹,朱高炽本就偏爱五子,此时见了自然更是喜不自禁。

“萧女官,我的画画完了,一会儿你让他们去到字画馆给我传人来装裱起来。”朱瞻墡随口说道。

“是,奴婢记下了。”知梦说道。

低着头自然没见在她与朱瞻墡之间探寻的那道目光。

朱瞻基自然是住在乾清宫西侧的雍肃殿,早一个月前朱棣已命知梦带着人重新打理了,这一个月一会儿让搬个花瓶儿一会让多挪几个暖脚铜炉之类,总之,在知梦看来,雍肃殿的规格和乾清宫也差不多了。

朱瞻基的妃子住去了长安宫,离得不远,不过往来虽方便总觉得有些怪异。

朱棣念及他们路上辛苦便早早吩咐都退下了,用过晚膳喝着牛奶忽而又想起朱瞻基便命知梦送过去一碗。

大晚上的折腾这个,要喝小厨房去做就是了,非得巴巴送过去一碗,人家喜不喜欢还是回事。

想着,一抬头已到了雍肃殿廊下,定定心神收回心思让小太监进去通报,没一会儿门开了,小太监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人,不是朱瞻基。

知梦见到她稍微愣了下,不过马上便神色如常。

朱瞻基的表妹居然屈居宫女了?

“皇上命我给殿下送来的牛奶。”知梦说道。

“外面冷,殿下请萧女官进来说话。”乖巧伶俐的样子。

“皇上命我速速回去还有事吩咐,劳烦你跟殿下替我告罪不能亲送到面前。”知梦将小小的茶汤子放到她手上转身便离去。

太子妃本就不喜欢她,防她如贼一般她又何必深更半夜闹这惹人猜疑的事,不如干干净净的好。

回到乾清宫,朱棣正戴着眼镜看书,手边放着小小的铜炉。

“瞻基睡下了?”朱棣问道,头未抬,拿着书的姿势也未变。

“应该还没有。奴婢想时候不早,陛下应该安寝了,所以急着回来伺候并未进殿给殿下请安。”知梦说道。

“又这个时辰了?”朱棣这才抬眼瞧瞧那铜漏:“一高兴都忘了时辰,人老了,躺下也睡不着。”

“迁都时短,这一年来陛下日理万机,现在两位殿下来了,正好为您分忧,您也该放宽心好好歇歇了。”知梦说道,一边扶着他坐起,拿掉绣墩将玉枕摆好。

“是啊,民间的老人家到了朕这个年纪都是享清福了吧?”朱棣问道。

“陛下是天下万民的倚仗,操心的是社稷江山、黎民百姓,哪里是民间百姓所能比的,他们只求衣食无忧,而如何衣食无忧却全赖陛下之运筹帷幄,自然您是要比他们辛苦许多的。”知梦说着宫里人都会讲的奉承话。

其实,说白了,没有一个皇帝会放任手中的权利给别人,即使那是亲子亲孙。

这张龙椅光芒万丈让人垂涎不已,为了它可以人变兽,何况父子、祖孙乎?

“听烦了,都是这样的奉承话,丫头,你学坏了。”朱棣轻斥。

知梦为他宽衣扶他躺好:“陛下歇着吧,今儿奴婢值夜,就在外面。您安心睡吧。”

放下幔帐将房内的灯吹熄两盏才轻轻推门出去了。

外面有罗汉床给值夜的人歪着,知梦今儿不知怎么精神了,躺下也是没有丝毫睡意,索性便起来回去朱棣赏给她的房间去拿了笸箩出来,回到桌边,去了灯罩拔下簪子剔亮了灯,自笸箩里捡起手绷、苏针,又细细比量着剪了断金线,那绣布上龙首已完成了,今晚大概可以完成半截龙身。

这苏绣的手艺也是在汉王府时学的,当年为了迅速提高技艺达到普通苏州女子的水平她日以继夜地练,手上扎的都是眼儿,线把手磨得也是脆弱不堪,一碰就生生的疼,朱高煦看着她那双红红紫紫的手便很感慨,说本来想她学成了让她在袍子上绣些花样儿,看她这样辛苦还是算了,学会便罢了不用太精。

朱高煦总是心疼她的手,不忍见她的手受半点委屈。

眼下这块绛红的绸缎是为朱棣绣的荷包。

前些日子随朱棣去王贵妃宫中,正巧几位妃子冬日里闲来无事纷纷拿了绣布去找王贵妃请教苏绣的手法,王贵妃似乎也不甚懂,一群妃子坐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边闹边绣,绣出来的东西也着实不怎么样。

见她去了,王贵妃见了救星一般,一边跟朱棣告罪说自己忘了手艺一边让知梦教教妃子们,朱棣也来了兴致,非让她教,他自己和王贵妃在一旁看热闹。等回了乾清宫朱棣还没忘,心血来潮让她绣几个荷包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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