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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29)

我握着话筒,没由来的心虚,赶紧说:“下节课老师要点名,我得去喊到了,过两天再聊吧。”

上海总下雨,是常征给我发信息说的,他打了几次我的电话,我都没接,不是不想接,而是觉得接了不知道该跟他聊什么。后来,常征就不给我打电话了,只是偶尔发个信息,他的信息都简洁,像“上海总下雨,空气很潮湿。”,“今天天凉,加了一件外套,你也注意保暖。”“去苏州园林拍了一张照片,已发你邮箱!”我回他的信息一般都是俩字,“谢谢。”或者,有时候连两个字也懒得回。

后来,我换了北京的号码,鼎城的号就停用了,而新号也没广而告之,也就再没收到常征的短信。

我大学参加了一个话剧社团,这个社团算上指导老师一共三十三个人,比我们班的人数都多,而且女生资源丰富,据说这样的存在,在这所理工科的学校里特让人眼红。

入了秋,话剧社组织的第一次活动居然不是公演也不是排练,而是登香山。那段时间,正是香山红叶节,整个香山上层林尽染,绯红一片。

当我气喘吁吁的站在香炉峰上的时候,满以为自己会想无限风光在险峰,可是,真正居高临下满山风景都看遍后,想到的居然是“再好的风景,也需要心境。”

从香炉峰下来,我走的很慢,一路上拾了不少飘落的红叶,同行的师兄问我,捡这么些叶子干嘛?我告诉他拿来做书签,于是,他也开始帮我捡。师兄叫唐宇,物理系大三的,在话剧社担任编剧,据说非常有才气,可我却因为他有一张同常征很像的侧脸,才待他比其他人更亲近几分。

下山的时候,大家都一路小跑,只有我跟唐宇师兄落在最后。他不大爱说话,我就絮絮叨叨给他讲如何拿红叶制作书签。“先把叶子晾干,检出颜色鲜艳且完整的,压在卡纸上固定,卡纸也有讲究,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卡纸上题上喜欢的字或者画上典雅的图案,然后拿熟宣蒙上,黏好,这样宣纸表面就能映出卡纸上淡淡的暗纹,红叶的部分可以镂空,也可以塑封,看个人喜好,书签不宜太大,上面要留白,因为有人喜欢在书签空白处写字或者画涂鸦……”

后来唐宇问我“这种做法的书签做起来太复杂,虽然精致漂亮,却并不实用,你做来当礼物送人的吧?”

我摇头否认:“就是自己做着玩儿而已。”

那年,我用红枫和银杏的叶子做了很多枚书签,每一枚都花了不少心血,其中的一枚上还刻画了只曲项天歌的白鹅,我把书签夹在常征送我的那本《红楼梦》里。

康静云在上海的日子过得应该还算风生水起,我给舅舅打电话的时候,听他提前来,“静云说很喜欢上海高校的氛围,你舅妈不放心,前些日子去看了看,她挺好的,比在鼎城的时候胖了些。”我说:“那就好,她不小了,会照顾自己的,您跟舅妈别总担心她的事儿,自己多注意身体。”

电话末了,舅舅小心翼翼的问我:“上了大学,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我说:“这方面问题,您还是多关心一下静云吧!”

舅舅接着说:“我们云舒可是最好的。”

我笑呵呵的跟舅舅说:“您可真会老王卖瓜啊!”

学期末,我比温琅早放寒假,温琅问我要不要等他一起回鼎城,我告诉他我去厦门找我爸妈过年,等过了春节再回去。温琅遗憾的说:“康赫赫他们年前组织同学聚会,你不能去太可惜了。”我说:“班里那么多同学,少我一个似乎不大看的出来啊。”

温琅感慨:“班里这么多同学,可就只有一个梁云舒。”

那年春节,我并没有很早去厦门,而是一个人在北京闲逛了很久。

我去了故宫、天安门、天坛、圆明园、颐和园等地方。

冬天的颐和园一点儿都不像书里描写的那么漂亮,甚至有些萧索。我穿着厚重的棉衣,带着棉帽,一个人站在昆明湖畔,迎着凌冽的寒风,每呼吸一下都觉得痛不堪言。

原来不是不思念,而是假装不思念。

过了春节从厦门回来,我去鼎城看望舅舅舅妈。

早知道,既然回鼎城少不了见到康静云,半年不见,康静云居然圆润了不少,她望着我,眼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评判,有几分倨傲的说:“都说京城水土养人,你瘦成这样,看来传言不实。”我懒得接她的话,只说:“又不是梦回大唐,我非要长成你这么丰满干嘛?”

康静云狠狠白了我一眼就不再开口,继续织她已经织了一半的围巾,浅驼色的细羊绒线,用粗扦子打成元宝针,不得不说,康静云的眼光和手艺都不错。但这么一条围巾,肯定不是织给舅舅的。

回舅舅家第二天,正赶上农历的正月十五,一早起来,舅妈就开始收拾屋子,把楼梯扶手都擦得光可鉴人,我问:“这是干嘛?”大扫除也不带这么彻底的呀。

康静云抱着双臂对我笑得神秘中带着几分诡异:“今天常伯伯一家过来做客。”鼎城姓常的可不多,最赫赫有名的当属常征同学他爸,鼎城的市委书记常松岩。

吃过早饭,我找了个借口去大钟寺广场转了一圈,中午又打电话回去说在外面有点事儿,不回家吃饭了。

离开鼎城半年,最惦念的就是慈云阁附近那家牛肉面,红烧牛肉和牛板筋都香烂酥软,我点了一碗面条,慢吞吞的吃了大半个小时,最后连面汤都喝光了,还意犹未尽。

后来,在面馆给温琅打了个电话,问他下午有没有时间,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大牙?

于是,我跟温琅提着一大兜子苹果在元宵节的下午去大牙家消磨时间了。

大牙一个人住鼎城,两室一厅的房子收拾的还算干净,就是书桌上堆的试卷挺凌乱,看来大牙这个假期过得不怎么清闲。

大牙把我们带的苹果洗了一盘,我跟温琅边吃苹果边和大牙聊天,都是聊学校里的事儿。后来,大牙又去洗了两次水果,直到我们把带去的苹果都吃光了,才从大牙家出来。

本来大牙要留我们晚上一起吃饭的,不过后来考虑到他第二天还要上班,我跟温琅就没好意思让他请。大牙把我们送到门口,见温琅走在前面,就只跟我说:“你跟温琅关系不错嘛!”我说:“高中前后桌,现在大学又离的近,当然会不错啦。”大牙嘀咕着:“最近有没有跟常征……他们联系?”我笑起来,“没怎么联系,您怎么现在还操心这事儿?”大牙悻悻的搓搓手,说:“怎么说,我也当过你们班主任啊。……以后有时间,多跟高中同学联系联系!”

从大牙那儿出来,我跟温琅又在行之书店逛了一圈,他帮他表弟挑了一本计算机C语言工具书,问我实用不实用,那时,我正盯着书架上一本《封神演义》出神。

温琅问我要不要那本新版的《封神演义》?我笑了笑,告诉他自己其实有一本不错的老版。出来一整天,我估摸着舅舅家的客人也该回去了,就跟温琅在广场路说了再见,末了还约好过几天开学一起返校。

回去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客厅的门大敞着,里面没人,只有楼上康静云屋里亮着灯。我在楼梯口喊了声舅妈,然后迈着大步上楼。

在楼梯转角处看到常征,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发现他还站在那儿才相信不是活见鬼。常征似乎又高了些,跟我记忆的模样一样,又有些不一样,他静静的站在我对面,剑眉微挑,目光深沉。我的心跳已经紊乱,怦怦的难以抑制。我想开口跟他说话,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我跟常征就这么一直愣愣的注视着对方,要不是康静云在房间里喊“常征哥哥”我还不会从迷雾中清醒过来,康静云的声音清脆悦耳:“脐橙就放在厨房的小阳台上,找到没有?”

原来他是要去帮康静云拿脐橙,我终于能够坦然微笑了,我跟常征说:“厨房就在楼下,你从楼梯口拐过去就能看到。”说完,我继续迈着大步回自己房间了。

常征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回了房间就把门反锁上了,然后戴着耳机听音乐,反反复复听一首《梦醒时分》。

晚饭的时候,舅妈煮了汤圆,喊我们吃饭。康静云说自己中午吃多了,不饿,没下楼。我下午在大牙家吃了六七个苹果,也撑的难受,就象征性的喝了点儿汤。

舅舅跟舅妈在饭桌上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也不避讳我。舅妈说:“我看常征那孩子越发出息了,听松岩家那口子说这个学期在学校拿到了去美国的交换生名额。”

舅舅不像舅妈那么现实,只说:“去美国也不一定就好,要不那孩子怎么没去呢?”

舅妈接着嘀咕:“这不说嘛,松岩家那口子也不理解,硬说孩子魔障了,两口子都气得不轻,真是,孩子大了父母就当不了家了。”

舅舅咂摸了口汤圆,才说:“孩子们比咱有见识,都自己有主意着呢,咱们别瞎操心了。”说完,还看看我,问:“你说是吧,云舒?”

吃了晚饭,我又出门去溜达了一圈,才回家,康静云正坐在楼下看电视剧,八点档,要多无聊有多无聊。见我回来,她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问我:“要不要看碟片?从常征哥哥那儿借来的新片。”我说:“你自己看吧,我要回房间上会儿网。”